那是怎样的一张脸?
灯火下,印在他凤眸里的脸,额头光洁,一双眸子灿若星辰,五官精致得不像话,那模样像是从画上书里走出来的仙谪,风华绝代,哪怕用尽世间再美好的词藻也无法将她动人心魄的美丽诠释。
皇帝神情微怔,随后又皱了眉。
“你的脸好熟悉。”
云浅夕终于忍不住轻轻一笑,“怕是在梦里见过。”
皇帝摇头,他敛了神色,细细回想,随后恍然大悟,“朕确实见过和你七八分像的容颜,不过是小时候,在如意画馆里,还有父皇的寝宫。画上的女子一袭白裙,或笑,或嗔怒,神态也和你十分相像。”
“你父皇的寝宫?”云浅夕惊讶的扬了声音,这一下,又扯痛了她的伤口,她顿时皱了一张小脸。
“怎么了?伤口又疼了?”皇帝一脸紧张的看着她,他身子直起,却又手足无措。
云浅夕摇头,好一会儿,她才轻轻开口,“可和我相像的便只有我的母亲呀?难道,我母亲和你父皇认识?”
皇帝也摇头,“这朕就不知道了,不过等你伤好了,朕带你去如意画馆或父皇寝宫看看不就知道了。”
云浅夕点头,却仍是一脸的疑惑。
“别想了。”皇帝的指轻轻的划过她的眉眼,将她紧皱的眉心一一抚平,“你伤得很重,好好休息。”
“嗯。”云浅夕应声,她的眼刚闭上不到片刻又睁开了,只见她的眸中划过紧张,她轻问,“你是不是因为今晚我救了你才对我这么好的?”
皇帝微怔,随后摇头,一脸坚定,“不是。”
“那就好。”云浅夕满意的闭上了眼睛,一会便沉沉睡去了。
皇帝深深浅浅的目光落到她身上,因为疼痛她睡得并不安稳,眉心时不时的皱起,又舒开,额上也疼出了一圈密密的汗。
心,在那个瞬间狠狠纠痛,他却偏偏无法将她的痛分走分毫,他只得执起衣袖将她额上的汗珠一一拂去,随后揽她的手微微紧了紧。
***
翌日,金銮殿上。
金光闪闪的龙椅上,皇帝一袭明黄龙袍,正襟危坐。
他一双凤眸勾起,有嗜血的笑意流动其中,只见他的眸光轻轻的扫过一旁的路公公,路公公会意,上前一步,将手中明黄的绢帛展开。
顿时,尖锐的声音在殿堂内高高响起。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先皇贵妃舒氏先前替太后娘娘掌管后宫有度,太后心喜,特从佛寺传旨回宫,封舒氏为柔嘉太后,而太后则为圣母皇太后。钦此。”
路公公话音一落,殿堂下顿时寂静一片,甚至连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得清楚。群臣震惊过后,忽然哗声一片。
仲相在听到圣旨后,眉心紧拧,片刻后又松了开。而舒相心中欢喜之余,又忍不住疑惑起来。
这圣旨,尚有不妥。
按舒太妃之意,是将太后拉下来,从此这份尊荣份属她一人所有。可偏偏皇帝却下了这样一道旨意,这太后仍始终压舒太妃一头。
是碍于仲孙家的权势滔天,还是这少年天子心中另有计策?
舒相想着,目光下意识的在皇帝与仲相身上来回移动。
皇帝看在眼里,嘴角轻挑,“舒相,可是认为不妥?”
听到皇帝点名,舒相出列,他垂首道,“臣,未有不妥。”
皇帝轻轻笑出声,“那就好。”随后他的目光环过众人一眼,淡淡道,“众卿可还有本奏?”
“启禀皇上,臣有本奏。”军机大臣东方由恭敬的出列。
“何事?”皇帝挑眉。
只见东方由的目光从仲相和舒相身上扫过,他凛了神色,“臣以为,皇上如今已经在位十数年,政务亦处理的有条有理,却至今还未亲政,此事若是传了出去,岂不让人贻笑大方。再来臣如今年岁大了,更是力不从心了,所以臣跪请皇上今日起亲政。“说着,东方由便跪了下来。
不过一瞬间,文武百官都纷纷跪了下来,嘴里三呼,皇上亲政。
仲相挑眉看了舒相一眼,跟着跪下了。
昨日里,璃落便传了消息出来,若皇上要求亲政,切不可横加阻拦,舒相心中一叹,也跪了下来。
皇帝凤眸扬起,他起身,一甩衣袍,负手在后,目光睥睨着底下众臣,那股王者霸气压向众臣。
众臣心中一凛,连连叩首,三呼万岁,那呼声,一声高过一声,响彻整外大殿。
***
皇帝一下朝便去了碧华宫,他刚进门,舒太妃……不,现在该改称舒太后了,舒太后有些责怪的眼神就向他看来。
舒太后起身,她一身福寿锦衣,头戴凤冠,眉心轻皱,“皇上,你怎么没将她废除?”言语间颇有不满。
皇帝轻笑,他凤眸里有些什么一闪而过,随后被雾霭重重掩住,他快步走到舒太后身边,挽住她的手,“母妃这话错了,太后当年到底是皇后,而且仲孙家权势滔天,枝节盘错,一时之间怕是捍动不了。今日亦不过是权宜之计。”
舒太后轻轻的拍了拍皇帝的手,“哀家知道了,难为你了。多少年都忍过了,也不在乎这一天两天的。”
“母妃说的是,太后毕竟还压母妃一头,这些日子就委屈母妃了。”皇帝扬眉,淡淡笑语。
舒太后长叹一声,“哀家,哀家。多少年了,本宫这个尊称一直让哀家身处在不尴不尬的地位上,如今终于摆脱了。再说,她现在也不在宫里,倒也不存在委屈这一说。”
皇帝轻笑应了,随后又问了舒太后一些平常琐事,聊了些家常,这才离开。
仪元殿。
云浅夕一醒来便听这宫人们都在议论舒太妃封柔嘉太后一事,她眉心一皱,怎么会呢?他不是极厌恶舒太妃的么?
柔嘉太后?这是怎么一回事?
云浅夕困难的直起身子,她方动,环儿便掀起帘幔,惊呼道,“主子怎么起来了?”说着便小心翼翼的去扶她。
她皱了眉,因为疼痛,额上尽是绵密的汗珠,忍了痛,她轻问,“皇上呢?”
环儿摇头,“还没回来呢。”
云浅夕心里却想,不管是何原因,下了这样的旨意,他心里必定是不好过的吧?他还没回来,会不会是……
她心头一亮,咬牙道,“我要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