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浅夕拖着疲惫的身子朝自己的住处走去,她几乎每走一步便要停下来休息一下。
才走了多久,她额上沁出的汗珠便滴成了串。
终于,在离冷宫的住处只剩几步的距离的时候,她体力不支,脚下一个不稳,朝地面上跌去。
这时,一双修长指节分明的手稳稳的扶住了她,“小心。”
男子的声音清润,却是她所熟悉的。
云浅夕心里一惊,她没想到这会居然遇上了他。
她抬眸看去,来人一袭蓝袍,衣冠楚楚,他的容貌和皇帝有七八分相像,却在眉眼处比皇帝多了一丝温润。
那人向来都是冷着一张脸的,只不过在她面前除外。
可如今,这个例外却不是她了。
一想,心头的尖涩越甚,连带着她的脸色也越发的苍白起来。
夏侯弘轩的手握住女子的手腕,见她站稳后,刚想松手,却在她抬眸的那一刹那,他的表情微微一怔。
她容貌清美,眸中波光潋滟却隐隐透了一丝执拗。眉目间拢了一丝苍白色,却为她绝色的容颜更添了一股惊心动魄的美感。
一股震撼在他心间一圈一圈的荡开,这个女子给他的感觉好生熟悉!
夏侯弘轩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女子,她一身宫女服饰,布料也不如一般宫女来得精致,而她走的方向似乎是冷宫的路,于是他问,“你是冷宫的宫女?”
云浅夕心中一惊,她暗暗的敛了神色,垂首道,“是的。”
“为何本王以前没有见过你?”夏侯弘轩皱了眉。
云浅夕又是一惊,同时却想,一个王爷怎么可能经常出入冷宫呢,于是她故作惊讶的开口道,“本王?你是王爷?”她刻意瞪大了双眼,然后低下了头,一脸恭敬的行了一礼,“奴婢,奴婢见过王爷,因为奴婢是新来的,得罪了宫里的掌事姑姑,所以被发配到冷宫来了,王爷没有见过奴婢也是自然的。”
夏侯弘轩的眸光一深,他又看了这个小宫女一眼,她的身上总有着一股让人熟悉的气息,而且她的声音和那人的好像。
想着,他眸光不知不觉的柔和起来,道,“你叫什么名字?”
云浅夕心中一惊,她垂下的眸子一转,她道,“奴婢叫云姑。”
“云姑?”夏侯弘轩眉心又皱了皱,他喃喃出声,“这么巧,你也姓云?”
他的声音虽然小,但是却清晰的传入了云浅夕的耳朵里,她心头一颤,以为他察觉了什么,忙开口问,“王爷刚刚说什么?”
“哦,没什么。”夏侯弘轩快速的敛去他眸里的那抹失神。
云浅夕应了一声,又向他行了一礼,道,“那奴婢就先行告退了。”
“嗯。”
云浅夕得到他的应允后,连忙转身,脚下飞快,她恨不得一下子飞到她住的地方去。
看着那抹秀丽的背影飞快的消失在他眼前,夏侯弘轩的眼里竟然流露出了一丝不舍,他一惊,连忙收回目光,眉心紧锁,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主子。”如月见他这副神情,不由轻轻的唤了唤他。
夏侯弘轩却是一怔,随后他苦笑一声,左手抚上额际,他刚才在想什么,那个小宫女怎么会是他一心念着的人呢,不说别的,光是容颜就是天差地别。
“走吧。”
***
走了好远后,云浅夕才敢回头看去,见那地方已没了那两人的身影,她终于忍不住长出一口气。
刚才真是吓死她了。
由于一路小跑,她的脸上泛起了一丝浅浅的红潮,拢在眉眼处的那丝苍白也似乎渐渐散了去。一双秋水剪了的眸子,颊上绯色晕开,衬得她越发的明艳动人。
她一边轻拍着胸口,一边走上自己房间前的台阶。
门一推开,她却吓了一跳。
只见,屋内一道修长的身影挺立,那人一身月牙白色长衫,负手在后,背对着她,见她进来,他拧着的眉心舒开,淡淡的问,“你去哪儿了?”
才作分别,却又再见。
看到他,她心里的那股涩疼又浓烈起来,明明刚才已经淡去不少。
她走到床边,缓缓坐下,低声道,“没去哪儿。”
皇帝的眉心忽的皱起,一股莫名的怒气涌上心头,他刚刚明明就看见夏侯弘轩握着她的手腕,他本想出去,但一想到她那日的决绝,便强迫自己不去看她。
可他一迈开步子,走到的却是她的住所,于是,他推门进来,脑中却始终想着刚才的那一幕,想着,他们之间会说些什么?会做些什么?一想,一股尖涩便从他心头冒了出来,所以当看到她进来时,一脸绯色的时候,他便忍不住开口问了。
不曾想,她的反映却是如此的冷淡。
“云浅夕!”皇帝咬牙。
哪知,云浅夕却轻轻一笑,她抬起眸子,问,“云浅夕不是已经染病死了么?皇上这是叫谁?”
皇帝心中一窒,她的眸子晶亮,眼底的神色淡漠至极,于是他也冷笑一声,“难道从此以后你就没有名字了吗?”
云浅夕闻言一怔,想起近日宫内的传言,她冷了声音,“奴婢一个小小的宫女,皇上要知道奴婢的名字做什么。”
皇帝又是一怒,他以前就知道她伶牙俐齿,但自从两人在一起,她甚少在他露出她的这一面,到今天这一刻,他才发现,她竟是如此的牙尖嘴利!
“是么?朕会让你知道朕要你的名字做什么。”皇帝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云浅夕凝着他离去的背影,眼中一涩,一行眼泪毫无预警的滑落下来,她何尝想这样对他,可是,他们真的回不去了!
他还爱着她,有她的地方,就有他的目光!
她又怎么会不知道!
可是横亘在他们面前的是云家的满门抄斩,哪怕她知道,他斩杀云家是情理之中,可是那也是她最亲爱的爹爹啊!
纵然她可以做到不恨他,可是又怎么还能与他朝夕相对,日夜恩爱!
她做不到!
强烈的绝望卷袭而来,她再也抑制不住自己,扑倒在一旁的被褥上,她终于失声痛哭起来!
沁入鼻端的是淡淡的香气,这被褥质地上乘,哪怕,他将她放逐到冷宫,对她冷言相向,可是她知道,他到底还是舍不得伤她分毫的吧。
在这里,给她的吃穿用度哪一样不是上等?
她爱他啊,可是却偏偏不能,也无法去爱了!想爱又不能爱,这是何其的痛苦!
一想,心头的绝望更甚,她紧紧的纠着被褥,哭得撕心裂肺!
*
窗外,天色渐黑,她哭着哭着,哭累了,嗓子也哑了,她的手还紧紧的纠着被子,一双眸子却阖上沉沉睡去了,即使在睡梦中,她的眉尖还是紧蹙着,眼角处一行又一行的泪水不断的滑落。
果然,第二天她醒来的时候,床上被上又湿了大片。
她便凝着那片痕迹,怔怔的出了神。
直到,她的房间前响起了阵阵的脚步声,而后一道她熟悉的身影手持着拂尘,缓缓进来,身后还跟着几个宫人。
眼尖的她看见,其中一个宫人手里似乎端着的是一身宫服。
那好像是宫女的服饰。
她眉心一紧,路公公上前几步,摇头叹道,“哎呀,这都是何必啊。”
路公公是唯一知道她如今身份的人。
云浅夕苦笑一声,喉咙嘶哑的厉害,她几乎说话不出来。
“哎。”路公公又叹了一声,他扬了扬手中的拂尘。
“接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