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今日,我还是能够记得我们的故事,只是因为那是你和我的故事。
“石姬,为何今日站在门口,不再店内绣你的社稷图?”自从我和泠宝都不在以后,岚娘一人打理起了客栈,而现在,她正要出门擦拭门口的酒招旗,却看到了早就不出门的人。
“今天会有人来而已,他们可能帮上那孩子的一些忙。”石姬淡然的说,但是渐渐急迫的眼神有证明了她在为什么担心。
“巧了,今日也无人会来,我便陪你看看这所来吧,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才能让你这么青睐。”岚娘收起手中的丝绢慢慢踱步到了石姬身边,一只手轻轻压在她的肩上,石姬身躯一震,回了一个感激的眼神,开口说“老了,老了。”
长魂路的另一边,从遥远之处,终于出现了一个点,这个点逐渐在两人眼中放大成为人的形状,一个打着油纸伞的人,在静寂无匹的长魂路上,踏着生命向着白夜驻店走来。
“我们来了,”伞依旧举着,在这无雨的客栈前却没有了一丝想要放下的迹象,一头银丝从伞间垂下并未有束起一丝。他那低沉的声音并不是好听,却像是能带着你的灵魂沉睡一样,“两位,我们该将故事交给谁呢?”
“故事讲出来,听的人自然会被交予,但是,你怎么是一个人,还有一个呢?”石姬有点着急的问道。
“你现在看到的就是我们!“说完,把手中的油纸伞轻轻放下,在两人面前却是一个绝色容颜的女子,“伊芊现在在休息,所以就有我来讲述我们的故事吧。”之后,他就开始旁若无人的开始讲她们的故事。
那是京城的伊姓大户,当真是在朝廷有所权势,可谓说一不二的一个氏族,只是这伊家人丁凋零,家主在不惑之年才添丁又添女,所以家主赐下兄妹一对宝物,名为唤金。
这唤金不知什么质地,只是那样的流光溢彩,让两个孩童把玩的更是珠光宝色,只是这命运,也和这对唤金羁绊不已。
春去秋来,在伊家添丁十九年后,少年的伊图已经颇有了父亲的风范,而伊芊则不像母亲一样文静,只是一个野丫头样的大小姐,幸好有着伊图和整个家族周全,不然谁知道她会是怎么的光景。
寂静子夜,伊图放下了手中的卷宗,长时间的阅读让他全身萎靡,他挑了挑昏暗了的灯芯,叹了口气之后又开始在纸上挥洒宏图,须臾间,纸上就被苍劲有力的字迹覆盖,正当他将笔放在笔架上之时,一个身躯从身后缠上他的脖颈,“图,这么晚还不睡啊,已经很晚了呢。
“芊芊,不要闹了,都这么大了,一点没有一个女孩子的样子。”伊图把后背的伊芊放到太师椅上,略略一皱眉,将身上的外衣披在伊芊身上,“天气这么冷还跑来,什么时候才能懂事啊你!”
“哥哥,明天你就要去见宏王了,我。我担心你。”伊芊突然不再活跃,只是不安的摆弄起兄长的外衣。
“只是去见宏王而已,又不是别的什么鸿门宴,担心什么?”虽然嘴上伊图这么说,他还是下意识的摸了摸正在写的纸卷。
自从宏王进京勤王之后,就广发这邀请,京城内很多大户都一去不返,而自从伊图 的父亲进宫之后,伊图就知道马上就轮到自己,只是不想这么快。。
“伊芊,好好的在家呆着,如果,就赶紧走,记住,越远越好,永远也别回来。”
“哥哥。伊芊会在这里一直等你,永远。”
“宣伊家千金伊芊进宫面圣!”一个突兀的声音打破兄妹之间的情意,兄妹二人不由一愣,旋即相互拥抱一下,伊芊就跟着那宣旨的人走了,伊图也唤来下人备马。二人一东一西,向着自己的命运而去。
城西,宏王府,宏王正依靠几案摆下酒宴,当他看到走进来的伊图之时,不由眼中带着笑意,“伊图兄,你能应邀光临我这宏王府,真的不胜荣幸啊!”
“宏王谬赞,宏王设宴邀请我这芥民是我的荣幸才是。”伊图席坐与宏王的对面,心中却是不安。
“伊图兄,久闻令妹倾城之姿,不巧某日吾有所见,一见倾心,还望兄台成全则个。”
“宏王过誉,伊家芊儿顽劣不已,恐怕是不能般配宏王的雄伟,而且家父久出未归,图不敢代父做主。”
“此事先按下不谈,只望伊图兄记得小王有此事,等令堂回家之后再相商,今日,我们只谈风月,无醉不归。”
当伊图回家之时,父亲和伊芊已经在家了,只是气氛很是凝重
“父亲,您回来了。我,我有件事情跟您说。”伊图思索再三,决定将之前的事情和盘托出。
当夜,伊家无眠,下人只知道一家家主和子女商议彻夜。
“吾皇。臣有一事不明。”站在龙辇之旁的史书记拱手行礼之后,看着面前的君上,一向不近女色的人,居然会突发奇想迎娶伊家之女,如果不是并没有星相表示君上中了邪毒,恐怕他将会找到监国寺的老古董。
“无妨,已经可以告诉你们了,以为他身上的那一半唤金,这样的神物在寡人手中,何愁大业。”说出这话的人大笑起来,让这个向着伊家行进的队伍多了几分狰狞的气息。
另一个方向,同样的队伍上演了同样的故事,只是主角换成了宏王。
伊家,三人对坐,家仆早已经遣散,只剩下这一个偌大的伊家厅堂和三个伊姓之人。
“父亲,是皇帝还是宏王,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只有这一个妹妹,不能让他入虎口,等会您和妹妹先走,我来拖住他们。”站在内厅的伊图,看着负手而立的父亲,不知道为什么父亲不和之前的遣散家仆一起走。
“图儿,事情不是那么简单,也都怪我疏忽,你们身上的唤金,居然是国师预言中的天器,得之永恒?!真是笑话,我们家得到之后没见到谁会永恒,可是这谣言却是可怕,这次只怕只能在两人相争之中寻到唯一的生机,若我三人少了一个,只怕会迎来他们合力擒拿,图儿,我们只有一次机会,若是不可,你和芊儿就从后门离开,永远不要再回到这里。”伊家家主说完,好像苍老了很多,他看着面前儿子和女儿,轻轻阖上双眼,再次睁开之时,又回到了一个叱咤多年的人。
“我伊望声一生子女双全,荣辱俱尝,一路风风雨雨把伊家做到这么宏大,只求皇天在上,保得我这子女,枞是却了这一身皮囊又如何。
“父亲。”伊图伸出手抬了抬,却始终不能放在父亲的肩上。他知道,如今一切都不在自己手中了。
说这世间之事,无常也罢,有意也好,总之,在伊家门口,两个迎亲的队伍碰到了一起。
“宏王,别来无恙啊。”坐在高头大马之上的前将军大声呼和,眼睛却是微微眯起,似乎是要看透眼前的人。
““我当是谁在大放厥词,原来是前将军,还以为是那家门没关住,跑出来的一条狗!”宏王身边的一个人一抖马鞭,纵马上前迎上前将军的目光,并嘲讽了回去。
“传令,在此地,灭杀宏王。”在龙辇中的人,放出了这么一个命令,目光却是怨毒无比。
而同样的命令,在另一边同时传下,在一番骚动之后,伊府之前的气氛,仿佛回归了三九冰天,一片萧寒,乃至树上蝉不鸣,地上虫不语。
“你也领命了把!”听完身侧传令的话,前将军对着宏王亲信,笑了笑,眼中回归了淡然,似是一种解脱,又或者是放下。
“不必多说了,你我都知道,今日之后,成王败寇,胜者名垂千古,败者一抔黄土,那么,战罢!”两人最后相望一眼,一同抽出腰间长剑,下令出击。
长箭纷飞,血雨四溅,彼此之间,只有生死之念,长发披散他,不敌岁月戟,江山血洗,有名千古,何人又来续。
一将功成,千古垂铭,白发殇满地,一首送别曲,埋骨终无名,江山浮沉,尽指功和名。
“窗外已经成为战场,只怕他们反应来,一旦有一个人冲进府内,就会是我们的灾厄。看来是我失策了,小看他们之间的仇恨。”伊望声端着早已空了的茶杯,看着渐渐血红的天空,叹息着。
“父亲,恐怕,他们不会有人先冲进来,孩儿只怕他们会在无望之时,毁了芊儿、”
“哥,不用担心芊儿,我不会让他们得逞的!”说罢,伊芊转身走向了自己的闺房。
过了一会,踱步中的伊图突然一停,喊了一声不妙之后奔向了后厅。
“芊儿你要干什么?”伊图砸着伊芊额房门,但是已经上了锁的门让他无可奈何。
“既已如此,不如让他们什么都得不到的好,哥,替我照顾好爹。”
说罢,屋中浓烟四起,只见火光渐渐闪动。
“伊芊!!”伊图大声呼喊,但是对着紫檀木的门无能为力,只有看着红彤的光芒渐渐吞噬屋中的黑暗。
窗外喊杀四起,血染天地,窗内火光肆虐,焰火漫天。
伊图看着渐渐烧起的屋子,双目血红如同魔鬼,当阻挡他前行的门被烈焰吞下之后,他冲进了屋子,不管火焰在无情的吞噬他的身体,直到他找到坐在床上的那个火焰少女。
“你怎么能先一步离我而去,哥不是说过永远都保护你的么?别急,哥一定会陪你去那边,害怕了么?哥,抱着你。”伊图灼人的双目之中,流出了两滴泪,很快就被冲天焰火蒸干了,随后他上前抱住了火焰中的人,不顾身上沾染了魔鬼一样的火色,在日落辉映中,两人似乎融化成了一个整体。
窗外的厮杀,随着火焰的升高渐渐停止了,仅剩的人,相互看着彼此和这漫天的大火,惨笑淡漠,似是自嘲似是无奈,而那宏王和皇帝,只是铁青的脸看着对方,最后,两人一起走向伊府,推开门口兀自流泪的伊望声,走向了烧的几近空无了的伊芊闺房。
“风儿轻,身儿轻,名曰唤金焕天心。
魂儿请,魄儿清,两生相守成天灵。”
突兀的,从哪废墟中传出一句歌谣,似乎是天边的神音,冲洗了所有人的灵魂。所有人眼光所致,是一对相互拥抱的人形焦炭,在中间,熔炼成为一体的唤金,兀自闪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