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安晴已经换回了先前穿的衣裳,听了墨展绰的话微微一怔,也不多问,整好衣裳,叫香果拿上大氅,便跟着墨展绰出了门。
出了东苑,坐上了轿子,行了一会儿,墨展绰压低了声音道:“珍妃不大好了,去瞧瞧她。”
白安晴一惊,她见过珍妃两面,一次在百花园,一次是中秋,虽然看上去一付病怏怏的样子,但也没想到这么快就……想着珍妃刚入府的时候,必也象刚上市的蜜桃似的水灵鲜嫩。在这府里熬了不到三年,就经灯油枯尽。
到了海棠苑,两人下了轿,董海平在前面领着,早有小丫头进去通报,墨展绰和白安晴进去的时候,珍妃正挣扎着想起来,墨展绰道:“你别动,躺着吧。”
珍妃面色灰白,眼睛里带了些许笑意,费力的道:“妾身都,都这样了,蒙王,王爷不嫌弃,还来看,看望妾身,妾身真,真是……”一句话没说完便剧烈的咳起来,涌出一口红得发黑的血来。
墨展绰皱了眉头道:“你好生躺着,别说话。”顿了顿又道:“别想得太多,要什么直管打发人去找董海平。”
珍妃轻点了一下头,眼角滚出一颗泪珠,朝墨展绰伸出了一只枯瘦的手,墨展绰迟疑了一下,还是握住了,珍妃又看着白安晴,凄然一笑:“妹妹真,真漂亮啊!”
白安晴在床边坐了下来,笑着说:“姐姐好生养着吧,等病好了,那才叫漂亮呢!“
珍妃咳了两声,道:“我,我这病好,好不了了,我自已知,知道。”
白安晴还想说什么,墨展绰递了个眼色给她,将珍妃的手塞上回被子里,道:“我们在这里倒扰了你休息,你好生养着吧,回头再来看你。”说着便拉着白安晴往外走。
珍妃的眼泪如线坠,她知道没有下次了,这就是最后一次见了,她没想过死前还能再见墨展绰一面,心里很有些欣慰,进府差不多三年了,和墨展绰见面的次数却是扳手指头都数得清,每一次她都印象深刻,他是什么穿戴,什么表情,说了什么话,都记得一清二楚。
她是认命的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爹娘把她嫁进正德王府,她便准备着安守本份,生死相依,可是进了府才知道,内宅的生活并不是她想的那样,那么多的女人争一个男人,成天就是勾心斗角玩阴谋,看似表面一团和气,暗地里却玩命的使绊子,她胆子小,从不参与,可内心也渴望温情。
成亲的晚上,她第一次见墨展绰,心里惊叹:天底下怎能有如此俊朗不凡的男人?她的心在那一刻跳得象要冲出胸膛,可是那双眼睛却冷若冰霜,叫她害怕,侍寝的滋味并不好受,她是硬挺过来的,再后来,她就被丢在这海棠苑里头,当起了正德王府的珍妃,享尽荣华富贵,可她多么渴望能再见到他,即使他看她的目光再冷,即使待寝的滋味再难受,她也想能再见到他。郁气就是那时候结下的吧,一日一日的等待,一日一日的想念,相思便成了疾,她总想着她不争不抢,安守本份,总有一天他是看得到的,可她也知道,外面源源不断的送女人进来,墨展绰到南苑来得越来越少了,除了过年过节,平日里她几乎见不到他。他就这样把她遗忘了,她以为一直到死,他也不会记得她,没想到他居然来了,来见她最后一面,他握着她的手,眼睛里不再是冰冷,有了些许温情,虽然来得太迟了,但她,真的没有遗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