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大娘哪见过这么富贵的少奶奶,还对她这么客气,又慌起来,迭声应着,找了条板凳,拿抹布擦了又擦,才请墨展绰和白安晴坐。转身又到厨房里去拿水,家里也没个象样的茶杯,就用两只饭碗倒了茶水出来,摆在墨展绰和白安晴面前的木桌子上。
白安晴见那碗很粗糙,却还算干净,茶水微黄,里面尽是些茶叶沫子,她小时候吃过苦,也不讲究什么,端起碗便喝了一口,茶水微苦,解渴是正好。
趁着余大娘给余大兄弟收拾东西的当儿,墨展绰和余老头闲聊起来:“老人家,你这两个儿子都挺不错的。”
“唉!不错什么呀。”余老头叹着气:“岁数都不小了,还没娶一房媳妇。穷啊!”
“我瞧着这里庄稼长得繁茂,收成应该不错吧?”
余老头摇了摇头:“一年到头累得半死,也没见着钱,尽欠账。这不,一个儿子在饭铺当小伙计,一个儿子在车行赶马车,挣的钱都用来还债了。”
墨展绰问:“朝廷现在不是推行新田赋法吗?怎么还欠债呢?”
余老头比余大敢说,一听墨展绰问这话,象竹筒倒豆子似的噼哩啪啦就说起来:“大爷您有所不知,咱们这里什么法都推行不了,就因着朝廷把金丝米定为贡米,每年的晚稻米都让官家收了,给的价钱低得跟抢没两样。田都是东家的,东家肯定不能吃亏啊,咱们人穷好欺负,这亏就落俺们身上了,累了一年,光剩下债了。”
余大从里屋出来听到这话,忙道:“爹,你跟大爷说这些干啥?”
余老头话里带了怒:“怎么说不得,大爷想听,俺就讲,在自个家里还怕什么?”
墨展绰微微一笑,对余老头道:“那怎么不去告啊?”
余老头愤愤的道:“告?俺一个小老百姓能告倒当官的?每年朝廷派下来的巡按就是走走过场,也不是没有告状的,但那巡按见宁州城里繁荣昌盛,一副歌舞升平的样子,哪里肯信穷人的话,还认为是叼民,给打了个半死呢!谁还敢去告。”
墨展绰沉吟了一会,说:“官家不能明目漳胆的收米吧,总得有个买办过过手,不知——”
余老头叹了一口气:“买办是有一个,在宁州也是只手遮天的,硬气得很呢。”
余大道:“爹,你就别说了,小心招惹事非。”
余老头看了墨展绰一眼,说:“俺今日这些话,大爷可别到别处去传,万一追究起来,俺们可吃不了兜兜着走。”
“没事,”墨展绰笑道:“我就是个过路的,明日就走了,也不会跟别人说,老人家请放心。我看老人家也是憋屈,闷在心里想跟人说道说道。”
“就是就是,”余老头带了一丝笑:“我看大爷气度非凡,不象坏人,所以才说的,还有一件事,我跟大爷说了,大爷可千万别外传啊!”
“你说。”墨展绰道。
“大爷知道朝廷不是准私自买卖盐的,但是在宁州,贩私盐可不是什么秘密。借着宁江的便利,他们干得火着呢,大爷若是不信,到码头上去瞧瞧,一准瞧得出苗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