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王府书房内,上官沧凛端坐在桌案之后,眸色凌厉,神态威仪。上官朔衡和沐兮裳分别坐在一旁的紫檀木椅上,皆是一脸严肃的模样。
“衡儿身上的毒已经解开了,那么接下来,是时候查出下毒之人了!”上官沧凛眼神如刃,声音低沉的道:“潇湘姑娘,这件事,本王想听一听你的意见!”
沐兮裳浅啜了一口清茶,语气淡淡的道:“据我了解,如果不是长期服食曼陀罗药粉,世子爷断然不会变成那副模样,所以潇湘大胆断言,下毒之人必是世子爷亲近之人!”
上官沧凛闻言,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转而看向沉默不语的上官朔衡。
上官朔衡面色本就苍白,如今更是一丝血色也无,他紧抿着嘴唇,袍袖中的手渐渐握紧,似乎在隐忍着什么,又似乎更像是,隐瞒着什么。
“世子爷可能有所不知,云汀姑娘已经死了!”觉察到上官朔衡的反常,沐兮裳无声无息地抛下一颗重磅炸弹。
“你说什么?”上官朔衡猛地站起身来,双目圆睁,一脸难以置信的神色,“云汀死了?不会的!不会的!她是怎么死的?”
沐兮裳悠闲的品着茶,语气确定的道:“世子爷,你果然还是知道些什么!”她的双目炯炯有神的,盯着眼神左右闪躲的上官朔衡,更加确认了内心的猜测。
“我问你,她是怎么死的!”上官朔衡突然有些失控的吼道。
“衡儿!”上官沧凛沉声道,似是没有料到上官朔衡的情绪会如此激动。
沐兮裳放下手中的杯盏,慢条斯理的道:“世子爷从云汀姑娘的拢翠阁回来后,便染上了重疾,而云汀姑娘则死在世子爷重病昏迷后,外界有传言说是云汀姑娘遇上了难缠的客人,不堪受辱,撞墙而亡,可事实却是!”
沐兮裳停顿了一下,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有些狂躁的上官朔衡,“她是自杀的,上吊自尽而亡!世子爷,请问你,我能否将云汀姑娘的死理解成是,她因为做了某件违背自己良心的事,最终不堪承受内心的谴责而自杀呢?”
上官朔衡轻嗤了一声,一边在书房内来回踱步,一边不屑道:“姑娘的想象力倒是丰富,不过云汀那样善良的人,能做出何等违背她的良心以致自杀的事情呢?”
沐兮裳轻轻地勾起了唇角,不疾不徐的道:“比如说,对你下毒呢?”
上官朔衡闻言站直了身体,脸色惨白地后退了一步,跌坐到椅子上,胸腔不停地一起一伏。
“你的意思是,衡儿知道自己被下了毒?”上官沧凛吃惊的站起身来。
沐兮裳并未回答,而是继续盯着上官朔衡,有些咄咄逼人的道:“世子爷,云汀是自杀没错,可这不代表那个背后指使她下毒,并且间接造成她死亡的人不存在!你若真的在乎云汀姑娘,就该想方设法找出幕后之人,替她,也替你报仇!”
很长的一段沉默之后,上官朔衡才缓缓地抬起头,无力的开口:“那天是春分时节,细雨纷飞,云汀和我相约听雨阁,可是我左等右等,都不见她来,直到临近傍晚的时候,她才出现,手上拎着一壶上好的花雕,说是想同我把酒言欢!”
“我和云汀相识数年,她知我从来不是一个好酒之人,可是那天她一直劝我喝酒,自己却分毫不动,我心生疑窦,便偷偷倒去了大半的酒•••”上官朔衡紧抿着嘴唇,却是再也说不下去。
“云汀姑娘所下的毒,想必就是曼陀罗了吧!因为你将酒液倒去大半,所以不曾致死,至于之后为何你的病情愈发严重,我想,应该是有人在饮食中动了手脚!”沐兮裳端起茶杯,饮了一口有些温凉的茶水。
“潇湘姑娘,莫不是在怀疑任冬?”上官沧凛一脸凝重的问道。
“除了他,难道就没有别人,负责世子爷的生活起居?”沐兮裳眉头微皱,一个堂堂王爷世子,院中不可能就一个家仆吧!
“有,刘妈妈!”上官朔衡有些颓然地道:“不过她是我的奶娘,从小看着我长大,是不可能会给我下毒的!”
上官沧凛也赞同的点点头道:“的确,刘妈妈早年丧偶,孤身一人来到梵城,幸的夫人心善,收留在府中,做了衡儿的奶娘!她做事一直尽心尽力,对衡儿更是宠爱有加,应该不可能会是下毒之人!”
沐兮裳挑了挑眉,掩去了眉眼间的不屑,追问道:“或许,有没有其他人,可能接触到世子爷的饮食?”
上官朔衡思索了一会儿,眼神确定的摇了摇头道:“我的饮食一直由刘妈妈掌管,她是一个极为细心负责的人,做事向来亲力亲为,尤其是饭食,从来不假手于人!”
“有没有可能是任冬?”尽管不敢相信,上官沧凛还是问出了,这个答案极有可能会让他痛心不已的问题。
沐兮裳语气坚决的否定道:“不可能,那日我说世子爷的病情有希望之时,任冬脸上顿现的高兴和喜悦,很自然,不是可以伪装出来的!”
“所以,你还是怀疑刘妈妈?”上官朔衡脸上,再次浮现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世子爷,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是最安全的地方,同样的,最不可能有嫌疑的人,往往也最值得被怀疑!”沐兮裳淡笑着,说不自己的论断。
“潇湘姑娘所说,不无道理!”上官沧凛轻叹道。
“王爷,潇湘斗胆,请您尽快下令捉拿刘妈妈!”沐兮裳看向上官沧凛,言辞凿凿。
虽然身为主仆,但是到底相处了二十多年,饶是上官沧凛这般,纵横疆场数十载的虎威将军,也难免有些悲悯。他坐在桌案后,双目微闭,语气嗟叹道:“本王累了,这件事情就交于潇湘姑娘,全权处理吧!”
下午的时光,总是恬淡而闲适的,坐在黄叶渐落的树下,执一本线装书籍,沏上一壶好茶,再摆上几碟精致的点心,细看庭前花开花落,遥望空中云卷云舒。
可是有时候,越是宁静,越是安详,便越是无法长久。
尧襄如鬼魅般,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贵妃椅后。他伸出骨节分明的手,动作细致而轻柔地,按摩着浅眠中女子的太阳穴。
沐兮裳的双眸依旧闭着,但是声音却传入了尧襄的耳中,“审讯,有结果了?”
尧襄停下手上的动作,一个旋身坐在了沐兮裳旁边,耸耸肩道:“那老妈子的嘴紧得很,死咬着说是因为曾被王妃怀疑偷了贵重的首饰,出去典当,所以怀恨在心,才对世子爷下了毒,对于幕后指使之人,还有曼陀罗的来源,闭口不提,怎么逼供都没用!”
沐兮裳睁开眼,将怀中的书籍放在桌案上,“她只承认了下毒,却不肯供出幕后之人,不过是因为,她有死也不能说的理由罢了!”
尧襄倒掉杯盏中有些余温的茶水,重新沏了一杯,递给沐兮裳,问道:“她一个妇道人家,还能有什么死都不能说的理由啊!”
“丈夫和孩子!”沐兮裳细啜了一口花茶,一针见血地指出。
尧襄笑着摆摆手道:“不可能,不可能,丫头们都说她是死了丈夫,孤身一人进的王府,哪儿还有什么丈夫孩子•••不对,孩子,你是说孩子?”
沐兮裳微笑着点了点头,头头是道的分析:“对,一个对主人家感恩戴德的女人,之所以会被人指使,无非是那人拿住了她的七寸,刘妈妈丈夫早亡,她进王府做的是奶娘,期间又曾偷窃过王妃的首饰去典当,试问一个在王府衣食无忧的孤寡女人,要那么多银钱作何用?所以她肯定找到了自己的孩子,并且那个人的生活还很不好!只是不凑巧啊,这件事被有心之人瞧见了,便掳了刘妈妈的孩子,逼她就范!”
“所以说,只要刘妈妈的孩子一天在别人手上,她就一天不会供出那幕后之人?”尧襄有些颇为头疼的问道。
“没错!”沐兮裳捻起一块糕点,塞到尧襄嘴里,“所以,尧,交给你一个艰巨的任务——紧盯着欧阳彻,找出刘妈妈孩子的所在,并把他救出来带到这里!”
尧襄一边咀嚼着糕点,一边咕哝道:“你已经确定,幕后之人就是欧阳彻啦!”
沐兮裳倒了满满一杯茶,端给快要被噎着的尧襄,语气淡淡的道:“在他即将成为岑王府的乘龙快婿,而上官朔衡变成,他获得岑王手中十万兵权的,唯一障碍后,欧阳彻便有了非除掉他不可的理由!”
“潇湘姐姐,潇湘•••姐•••姐,呃•••我来的是不是不是时候?”上官芊芊急匆匆的跑来,却见到沐兮裳正在给尧襄喂送茶水,顿时害羞的绯红了双颊。
沐兮裳放下端着的茶杯,对尧襄道:“你去吧!注意安全!”说完,便瞧向还杵在一旁的上官芊芊,“芊芊,过来坐,有什么事吗?”
直到尧襄大步走出了院子,上官芊芊才扭扭捏捏的挪到沐兮裳身边:“潇湘姐姐,你跟尧襄哥哥,好像关系很好的样子!”
沐兮裳好笑的瞧着,女子突然的两眼放光,淡淡地回答:“恩,怎么说呢!尧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最相信的人,唯一最值得信赖的人,唯一不会伤害我,不会背叛我的人•••”
“那你们,是不是会成亲呢?哎呀,我是不是做错事了,你明明跟尧襄哥哥那么要好,我居然傻乎乎的想要撮合你跟我哥,怪不得父王训斥我了!”上官芊芊用手狠狠地敲着自己的脑袋,满脸懊悔之色。
“成亲么?”沐兮裳低声细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