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岑王府的日子,倒也难得的安宁平静,就像是回到了两年前的沐泽国!只是,她再也回不去,那个无忧无虑的芙蓉公主了!
虽然不知道,这种平静能够持续多长时间,但是在有限的时间里,尽情享受,也未尝不是一个绝妙的想法。
尧襄很显然,是这种想法的,忠诚的贯彻者和实施者!
自从沐兮裳住进岑王府,基本的人身安全,有了保障之后,尧襄便乐得清闲,四处寻欢作乐,想尽办法去享尽人间繁华。
有时候,人在极大压力之后,的确需要尽情的发泄,她是如此,尧襄又何尝不是。所以对于这个男人近乎堕落的做法,沐兮裳只是一笑而过。
不过她能够坦然面对尧襄的放纵,不代表其他人也能,尤其是这个人,还是岑王府最爱管闲事,最爱打抱不平的芊芊郡主。
犹记得在尧襄又一次,彻夜不归后,上官芊芊气恼的,关上了王府的大门,一脸的愤愤不平:“姐姐,我真不知道,尧襄到底哪一点,值得你信赖了?我原还以为他是一个正人君子,没想到竟是个花花公子!男人呐,果然只是有个好看的皮相,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哼!”
上官朔衡摸了摸鼻子,一脸讪讪的争辩道:“芊芊,你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啊!”
“大哥你也好不到哪里去!依我看啊,拢翠阁的女子再有才华,再洁身自好,说白了那还是一个挥金买笑的地儿!去那儿的男人,八成也好不到哪里去!”上官芊芊振振有词的反驳了回去。
上官朔衡被噎的一句话也对不上,只得面色尴尬的站在原地,任由上官芊芊嘴上不停地唠叨和奚落。
沐兮裳好笑的瞧着这一对兄妹,心里难免生出一丝羡慕。她上前抚了抚上官芊芊的背部,劝说道:“寻欢的是尧襄,你何苦生那么大的气,还牵连了无辜的世子爷!”
“他哪里无辜了?要不是他介绍,尧襄哪里知道什么倚红楼,倚绿楼的!说到底,大哥才是罪魁祸首,坏坯子!”上官芊芊瞪大眼睛,不依不饶的批评道。
上官朔衡一个堂堂的世子爷,竟然被自己的妹妹骂的狗血临头。他顿时觉得脸上无光,摆摆手一脸再不奉陪的模样,脚底抹油溜了。
“哎,你别跑!”
上官芊芊正要追上去,就被沐兮裳扯住了衣袖。她回过头,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瞧着面容沉静的沐兮裳,“姐姐,我是在为你鸣不平!你怎么一点危机感都没有?哎呀,真是皇上不急,急死太监!”
那晚,上官芊芊气鼓鼓的样子,活脱脱就是荷花池中游弋的金鱼。
现在想起来,沐兮裳还是忍不住勾起了唇角,低声细喃道:“这,便是家人的温暖么?”
一件藏蓝色的披风,被轻轻地披在了沐兮裳身上,伴随着女子关心的话语:“小姐,天气寒凉,莫要再穿着单衣,逗留在院中了!”
沐兮裳回过身,瞧了瞧面色仍有些许苍白的冷心,温言问道:“伤,可好些了!”
“多谢小姐挂心,冷心已无大碍!”女子低眉顺目,恭敬的回道。
沐兮裳素手摸上披风,眼神遥遥的望向远方,语气淡淡的道:“那就好!”
换做平日,这些嘘寒问暖,披披风的事情,都是尧襄来做的,如今,他的三魂七魄,怕是早就溺死在了青楼艳妓的温柔乡里了。
“今儿,怎的又不见尧襄!”沐兮裳忽然觉得,开始有些想念那个痞气十足,却不乏俊逸的男子了。
“他啊,八成又谁在了哪个青楼姑娘的床上了吧!”冷心神色不悦的道,语气中亦带了一丝丝鄙夷。
呵——她怎么忘了,他们俩,向来不对盘!
沐兮裳弯身,捡起垂落地上的一片黄叶,细细摩挲着它的纹路,轻声问道:“你莫不是跟芊芊一样,也对他看不过眼?”
“这条命都是他救的,我如何能对他看不过眼,不过是替小姐不值罢了!”冷心颇有些赌气的,小声嘟囔道。
沐兮裳闻言,只是勾唇轻笑。她何尝不懂,她们气愤也好,抱怨也罢,在在都是为了她好。可是尧襄是个正常的男人,他有对女人的需求。她不肯满足他,便不能要求他为她守身如玉。何况,他们原也不是那种互相慰藉的关系!
沐兮裳转过身,抬手搭上女子的脉搏,轻声道:“你伤势还未好,不要勉强跟着我了,回去休息吧!”
“可是•••”冷心想说,尧襄没在沐兮裳身边,若是连她也因为养伤而离开的话,沐兮裳的安全恐难保证。
读懂了她未说完的话语,沐兮裳给了冷心一个安心的笑容,“放心吧!我没有那么不堪一击,况且你有伤在身,要真有危险,也未必能护我周全!”
“就算是那样,我死也要死在小姐前面!”冷心双眸坚定的道。
“这话你倒记得清楚,怎么都不记得,我让你好好养伤的嘱咐了!”沐兮裳板起脸,佯装生气道:“我让你去休息,你去便是,还是说我说的话,已经不管用了!”
“冷心不是这个意思!冷心告退!”冷心犹豫着,终是一步两回头的回了房间。
沐兮裳拢了拢身上的披风,突然想去花园,瞧瞧她前几日种下的芙蓉,不知道存活了没有。
从别院到达花园,要经过一条长长的回廊。许是沐兮裳走得急,刚过拐角,她就迎面撞上了缓步走来的男子,蒙脸的面纱亦在刮蹭下,不小心滑落了下来。
沐兮裳抬起头,正想道歉,就发现头顶的俊颜带笑,茶水晶般的眸子里,目光灼灼,闪着些许玩味和探究。
沐兮裳秀眉微挑,倒也不急着捡拾掉落走廊上的面纱。她沉静的双眸,上下打量着男子身上大红的蟒袍,还有金线镶边的腰带,眉头不自觉地微微蹙起。
“今日穿的倒是花哨,莫不是倚红楼的哪个姑娘,给搭配好的衣服?”
男子闻言,亦是眉头轻皱的,紧盯着眼前女子的如画娇颜。他忽然伸出手,挑起沐兮裳的下巴,眼神疑惑的问道:“你不是上官芊芊?你是谁?”
沐兮裳轻哼一声,一把拍掉男子的狼爪,冷声道:“都说温柔乡即是英雄冢,看来所言非虚,不过短短几天,你倒是连人都认不清了!”
“哦呀哦呀,大小姐,对外人说话,语气可不能这么冲,会得罪人的哦!”略带调笑的男声传来,使得沐兮裳如同雷击般,呆在了原地。
她分明瞧见,面前的男子没有开口,那么这句话是谁说的?
思绪尚未理清,沐兮裳就瞧见从男子的后方,远远走来一身黑衣,墨发披散的尧襄。他还是那么的落拓和浪荡不羁,茶水晶般的双眸中尽是笑意。
沐兮裳先是瞧了瞧走到近前的尧襄,又瞧了瞧站在她面前的男子,一样颀长的身形,一样如画的眉眼,还有如出一辙的茶水晶般清澈的双瞳。
沐兮裳好似受到惊吓般,猛地后退一步,捂住了胸口还有即将脱口而出的惊叫。惊慌之余,她却没有注意到,身后缺了一块的围栏。
“小心!”尧襄大喊一声,瞬间转移到沐兮裳身旁,堪堪揽住了即将跌下回廊的女子。
“你是谁?”很显然,男子先一步,看到了跟自己的长相分毫不差的尧襄。他双目圆睁,颤抖着手指着美人在怀的尧襄,语气惊讶至极的问道:“说,你是谁?”
尧襄不耐烦的侧过头,一句“我是谁,关你什么事啊”还没说出口,便硬生生的僵在了原地。
沐兮裳在极度的震惊之后,已经缓和了心神。她拍拍尧襄放在自己腰间的手,站直身体,走到男子面前,“这里是岑王府,我好像没有见过阁下!”
男子放下指着尧襄的手,靠在身后的廊柱上,淡淡回道:“我是宇文漓,你是谁?还有那个跟我长的一模一样的家伙,又是谁?”
宇文漓?宇文漓?沐兮裳细细咀嚼着这个有些熟悉的名字。宇文是国姓,那么眼前之人是?沐兮裳猛的抬起头来,略带吃惊地问道:“你是墨王爷!”
男子瞬间有了扳回一城的感觉,他理了理身上的衣衫,面带倨傲的道:“正是本王,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们二位是谁了吧!可别跟本王说,你们一个是上官芊芊,一个是上官朔衡!”
这时,一身白衣胜雪的上官朔衡疾步走来,叫嚷道:“王爷,你怎么跑这儿来了,呃•••潇湘姑娘!”
“世子爷!”沐兮裳盈盈一拜,唤道。
上官朔衡的眼睛,在宇文漓和尧襄两人的脸上,不住的游离,“王爷,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不如,咱们找个地方,坐下聊?”
约么半盏茶之后,沐兮裳一行四人,便端坐在了花园的八角凉亭之下。沐兮裳和上官朔衡相对而坐,尧襄和宇文漓则是大眼瞪小眼。
宇文漓俊眉轻挑,对着尧襄吩咐道:“现在,可以给小王一个合理的解释了吧!你这张脸,到底是几个意思啊!”
尧襄轻哧了一声,双手环胸,一脸不屑的道:“解释什么啊?物有相同,人有相似呗!少见多怪!”
“就这么个破理由,就想把本王给打发了啊!”宇文漓一掌拍在石桌上,语气嚣张的道:“你没见着,本王刚才瞧见你,就跟见了鬼一样,可是吓得不轻呢!”
尧襄放下环胸的手,身体前倾,一脸满不在乎的鄙夷道:“那是你胆儿小,怪不得别人!再说了,你是王爷就能长这样,我是老百姓,就活该换张脸?你这不是仗势欺人吗?”
宇文漓噌的站了起来,指着尧襄的鼻子骂道:“本王仗势欺人?嘿!你小子别睁着眼睛说瞎话,是谁整天顶着这张脸,出去寻花问柳,招摇过市的,我说呢,怎么最近一些公子哥们,见了我都是一副吞了屎一样的表情,敢情是你到处惹是生非,坏我名声啊!”
“哦呀哦呀!”尧襄也闲闲的站起身来,斜睨着宇文漓道:“墨王爷,谁不知道你花名在外啊,整个梵城,你恐怕除了男人不动,就是尼姑不动了吧!你都不知道我这几天,顶着这张脸出去有多辛苦,总是会莫名其妙的被人追着打,连着追好几条街!”
“好啦!”沐兮裳大吼一声,站起身来,厉声道:“都给我闭嘴!”
两人见状,顿时吓得闭口不言,就连坐在一旁观战的上官朔衡,都挺直了身体,等待沐兮裳的训话。
“你!”沐兮裳指着宇文漓道:“现在立刻马上,滚回你的墨王爷府,这件事情,我稍后会给你一个交代!”
“至于你!”沐兮裳转向一脸讨好的尧襄,伸手扯过他的耳朵,吼道:“你最好给我一个,能让我心服口服的理由!”
“啊!疼疼疼疼!”尧襄捂着耳朵叫道:“你轻点,轻点,轻点!”
回到沐兮裳的别院,她便头也不回的径直来到自己的房间,独留尧襄一人,像是一个满腹委屈的小媳妇般,巴巴的跟在后面。
等到尧襄磨磨蹭蹭的进了屋来,沐兮裳才一把关上门,冷声道:“说吧!休要像哄骗宇文漓那般,哄骗我!”
尧襄站定在沐兮裳面前,有些讨好的道:“我从来不曾哄骗与你,我只是没有告诉你而已,而你,也从不曾问过我,这张脸,是否是我的!”
本是一句玩笑话,可听在沐兮裳耳中,却有些不是滋味。是么?原来她对他,竟是这么的漠不关心!
尧襄缓步走到窗前,背对着沐兮裳道:“我已经活了一千多年了,看透了许多世事,也经过了太多纷扰!你们人类有一句话,叫做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他们无法容忍我的存在,无法接受我比他们活的时间更长,力量更大,动作更灵敏,他们曾经想法设法的,想要除掉我,只因为,我跟他们不同!”
“尧•••”沐兮裳低声唤道。她从来不知道,强大如他,竟也有过那种无助和绝望。
“后来,我便学会把自己伪装起来,不再显露自己本来的面貌,而是不停地,隔几年便换一个地方,换一张面孔,换一个身份生活,久而久之,连我自己都快忘了,我本来,应该是什么样子!”尧襄语气平静的,平静地道。
尧襄转过身,靠在窗户上,懒懒的道:“直到今天,我看到宇文漓,我才恍然,原来我一直以别人的面孔,生活在你身边!呐,大小姐,你要不要瞧瞧我本来的脸,其实,我长得,真的很好看!”
说完,尧襄便浅笑着,活动起脸部的肌肉。不过片刻功夫,一张全新的,与方才的容貌迥然不同的一张脸,便生生出现在沐兮裳面前。
尧襄没有说谎,他,的确很好看!
那是一张让沐兮裳惊为天人的脸,它不是天神的纯洁,而是恶魔的邪魅。凌厉的剑眉,狭长的眼眸,尾端轻挑,鼻梁高挺,薄唇如削。眉心颜色略深的,淡淡的盛开着一朵染血般的红梅,娇艳如火。他的眼睛,更是足以媲美最上等的苍蓝色宝石,熠熠生辉。
沐兮裳不由自主的走上前,素手抚摸上男子刀削般精致的五官,“尧,你都不知道,你多么会让人深深迷恋!”
尧襄抓住沐兮裳的纤手,薄唇吻上她的手心,苍蓝色的眸中溢满深情:“可是,我只会迷恋于你,死亦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