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玦延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看了看站在一旁跟侍卫、太监和宫女们分开的嬷嬷奶妈们，他目光从她们脸上扫过，见那些人纷纷都低下头去，他只是不动声色地皱了下眉，而后转向离王，等着他继续往下说。离王果然还有话要说：“我问了下其他人，大家也都证明了她们并没有撒谎，当时她们确实站在最外围。”
“嗯……”野玦延微微皱眉，“那意思是说，她们现在可以走了？”
离王点点头：“目前为止，她们是没有什么可疑之处了，可以放她们走，毕竟今天晚上是除夕夜，这样把人扣留着也不是办法，更何况她们还是一些王府的下人，不能让王爷们难看。”见野玦延点头，表示赞同他的话，他顿了顿，又道，“不过如果在询问过一遍后，还是没有结论，她们还是会被再次调查的，所以刚刚我让她们留下了姓名，还有她们在哪个王府做事，是哪个小世子的奶妈嬷嬷。这些信息刚刚已经记下来了，所以让她们现在走，也是可以的。”
野玦延点头，赞道：“果然还是你想得周到。要怎么做，你看着办就好。”他想了下，又道，“不过，你确定当时在场的人都到齐了吗？”离王说是，都到齐了。野玦延便没再说什么，他沉吟了下，道，“那今天晚上就辛苦你了。本来是说要过一个热闹喜庆的除夕夜的，可却出了这么一件事，我想现在父皇母后肯定都在生我的气了，把你叫出来，还让你一直忙碌。”
离王嘴角掀了掀，难得地笑了下。那意思自然就是要他别放在心上，在离王心里，父母兄弟的感情是最重要的，他又哪里会计较那么多。而野玦延看出了他那笑里的意思，不由得也笑了。其实兄弟间的感情是不用言说的，彼此记在心里就好。于是野玦延便也没多说什么，只是退到一旁，看着离王处理这件事。离王也就不再跟他寒暄，认真地盘问起来。他做事的时候，是最认真的，哪管身边有些什么人看着，哪管被盘问的是哪些人。而且他考虑问题很周全，有时候问出的问题当真是一针见血。
不过离王问了好一会，那些侍卫、太监和宫女的回答都挺能自圆其说的，至少是找不出什么破绽来。离王看了看他们——十来个侍卫，一直都跟在野玦延身边，而他跟他们也熟识，都是些铁骨铮铮的汉子，应该不会做出那种背后伤人的事；几个宫女，那都是林雀儿从明夜带过来的，刚刚晴雪也跟他说过，这几个人都挺信得过的，不然晴雪也不会让她们贴身跟着林雀儿；现在就只剩下几个太监了，这几个太监是后来野玦延派去婉灵宫的，不过他们虽然是新派去林雀儿身边的，但都是野玦延挑选出来的可以信任的人，应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于是足足问了半个时辰，也没有个什么结果。期间离王倒很少问话，只是默默地观察他们，间或和野玦延说几句。而那些人，神色似乎都挺坦然的，至少没有露出不耐烦的表情。野玦延不太明白为什么半个时辰过去了，离王总共也就只问了那么几个问题。不过离王做事，总有他的道理，所以他也就没说什么。不过在离王沉默的时候，他还是压低声音问了下。
离王朝他笑了笑，同样压低声音，告诉他：“我看了下，这些人其实都是平常皇上和婉贵妃信任的人，而且看他们的神情，也不像忐忑不安的样子，这就说明他们并不是做贼心虚。另外，我拖这么久，就是想看看他们会不会露出破绽，毕竟他们可都是跟在皇上身边的人，如果当真是他们做的，一时半会肯定也看不出什么破绽来，所以也不能太过焦急，得慢慢问。”
野玦延被他一本正经的分析语气逗笑了，不过他这个皇弟就是这样，从小就这么严谨端正，所以也就不用期待他说出什么迂回的话来。想到这里，野玦延笑意更深了些，他思索了一下，便道：“要不你也把他们的名字都记下来，等过了除夕夜再说吧。现在这么问，估计也问不出什么来，今天晚上有个大概的印象就行了。我想现在父皇母后肯定等得焦急了，在盼着你回去呢。等下还要一起迎接新年的。”
离王沉默了下，认真思索着野玦延这番话的可行性。也对，这些人都被盘问过了，就算再继续，估计也问不出什么来。而经过刚刚这段时间的问话，他心里大概也有个底了，于是点点头，道：“那行，就先到这里。那皇兄你还回不回大殿？父皇母后肯定也在等着你过去呢。”他是看出野玦延不想回宴会，想了想，他又劝道，“再说还要文武百官和他们的家眷在，你——”
“我就不去了。”野玦延打断离王的话，也证实了离王的猜测。果然是兄弟，野玦延心里想什么，离王都猜得很准确。不过离王是不太赞成野玦延这样的，刚想说点什么，不过又被野玦延打断了。野玦延笑看他：“行了，你快过去吧，有父皇母后还要你在，大家不回介意的。再说了，你看婉贵妃刚刚出了事，我得留在这边照顾。”
离王一直跟在野玦延身边，而且作为兄弟，当然是最了解野玦延的，他多少也知道一些野玦延对林雀儿的心思，大概是放了真心吧。他从来没见野玦延这样在乎过一个人，简直就是把人放在手心里捧着了，还怕人摔到了。这次婉贵妃出事，想来最着急的应该就是野玦延了。这时候恰好那些侍卫、太监和宫女都退下了，离王想了下，还是多问了一句，道：“皇兄，你这次是认真的？”
野玦延毫不犹豫地答道：“那当然。你难道还以为我是假心假意？你说我用得着逢场作戏吗？”
离王沉默了下，本来他是不该多话的，不过……提到感情的问题，他肯定就不如野玦延了，而且现在他仿佛正有这方面的烦恼，所以他在看了野玦延一会后，居然破天荒地追问道：“那皇兄，你是怎么确定自己是喜欢上了婉贵妃的呢？我的意思是，是怎么确定那个人就是你心中那个最重要的，然后只对她好？”见野玦延露出狐疑神色，似笑非笑地看他，他脸色第一次露出不自然的样子，像解释似的，道，“我就是好奇。我是想问问皇兄，在这么多妃嫔中，你为什么单单喜欢婉贵妃？是因为婉贵妃是明夜人，给你的感觉不同吗？还是有别的什么原因？”
就比如他，大野有这么多美女，有这么多大家闺秀，都抢着想要嫁给他，可是他却偏偏喜欢上一个明夜来的宫女。当然，在感情上，他还是很稚嫩的，毕竟他这一辈子，还没喜欢过人呢。虽然平常也会找女人解决身理问题，但他这二十多年来，却是第一次觉得自己喜欢上了一个人。不过他现在还很懵懂，主要是很奇怪自己怎么就会看上那个人，他也不太明白自己这种每次在面对着那个人时悸动的心情是怎么回事，所以他这一次是很真诚地在问野玦延，希望从野玦延这里能听到一些有用的话，或者说能给他一些提示。
而野玦延在听到他的问题，再看到他满脸的不自在和疑惑后，多少也就明白了他这个弟弟其实醉翁之意不在酒，他不是想问他的感情，而是想从他这里得到什么经验呢。野玦延不由得就笑起来，他这个弟弟，一向是严谨肃穆的，一丝不苟的，这还是他第一次见他这个弟弟因为感情而烦恼。而作为兄长，他当然是会在感情的道路上引导的，他会尽可能地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过……如果他说得太深奥了，他这个在感情上像个稚儿的弟弟应该不会懂吧。
于是野玦延清了清嗓子，尽量用简单的方式，用他对林雀儿的感觉，给离王解惑：“其实感情的事，有时候当真是身不由己的。你喜欢上一个人，那就喜欢上了，也没什么道理可言。要说我对婉贵妃，应该是从第一面开始，就喜欢上她了吧。觉得她很特别，说话的时候细声细气的，很单纯，又柔弱，不过她心底很好，很善良……而她这些，正是我所喜欢的……总之从第一面起，我便开始上心了，后来都只不过是让我更喜欢她的过程而已。”
离王睁大了眼睛听他娓娓道来，可是他那表情，他那眼神，仿佛在说着他还是没听懂，还是不知道感情到底是怎么回事。野玦延不由得笑了，其实他是了解他这个弟弟的，离王并非不懂感情，相反，离王是一个特别有主见的人，相信在他心里，早就有一把衡量感情的尺寸，知道自己会喜欢什么样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