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除夕夜(三)
莫小2015-10-29 13:184,601

  作为一个皇帝,一切喜怒哀乐应该都不形于色,这样大家就看不透帝王的心思,才能让人生出该有的畏惧心理。而显然野玦延在这一方面做得尤其的好,他登基以来,做了许多大事,可是那些事情又仿佛是潜移默化的,根本不会让人觉得很突兀。可是,这个喜怒不形于色的皇帝,竟然那么明目张胆地袒护样貌那般平凡的婉贵妃,这不得不让很多人静默,现在在所有妃嫔心里,肯定都在悄悄地重新评估林雀儿的实力。

  特别是习贵人,她从进宫以来,就一直很得野玦延的宠爱,她从来没听野玦延用那么重的语气说过她。而且一这次,野玦延是当着所有妃嫔的面,这让她更觉得没有面子,如果在平时,她会向野玦延撒撒娇什么的来缓解这种窘迫,可当她对上野玦延视线的时候,却发现野玦延那眸子很冷,可能外人看不出来,因为野玦延的目光是直对着她的,但她却看得清清楚楚,她知道野玦延心里一定很不快。惹皇上生气,这可不是一件说着玩的事,习贵人也不顾得脸面或者其他,忙低下头去,应道:“是。”

  其实习贵人根本不认为自己刚刚那行为有什么错,就算也错,也是无伤大雅的,她不懂为什么野玦延会这么生气。而她猜到的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野玦延一定很宠林雀儿,不然不会给林雀儿出头。想到这里,习贵人不由往林雀儿那边看了一眼,心里多少有些忿忿,不过她也没表露出来,沉吟一会后,她又转向野玦延,微笑道:“皇上,刚刚是臣妾错了,臣妾不该起玩心,把花球塞给婉姐姐……其实臣妾也只不过是跟胡姐姐一样,仰慕婉姐姐的才华,所以才想着把花球给姐姐。不过这到底是臣妾做错了,皇上,您看这样好不好,就让我一个人接受惩罚,作诗还是弹琴都可。”

  主动将林雀儿那一份惩罚也揽过来,这是习贵人想到的最能讨好野玦延,让野玦延消气的方法。虽然她此刻心里忿忿的,很不甘心去被林雀儿比下去,可是没办法,很显然野玦延是向着林雀儿的,她不能不低头。

  野玦延见她主动揽过惩罚,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微微点了下头,表情看上去都是那么漫不经心的,当然,因为他的目光是直视着习贵人的,也只有习贵人能感觉到那目光有多冷。习贵人不敢怠慢,赶忙起身,作了一首七言诗。那诗是咏雪的,虽然说不上多惊艳,却也清新贴切,于是她很快就被放行。

  整个过程,胡贵妃和玉贵妃都是不动声色地看着,两人都没有任何表示,仿佛置身事外,但野玦延的情绪,她们却牢牢地关注着,只要野玦延有任何想要迁怒的举动,她们就会站出来做和事老。不过野玦延在习贵人领了罚之后,便没有任何表示,于是游戏继续。不过经过习贵人这件事,大家都有些惴惴起来,很怕惹野玦延生气,当然也不敢再去招惹林雀儿。就这样,林雀儿每次仿佛都被保护一般,就连那个击鼓的太监,也都悄悄地瞄准,不敢再让花球落在林雀儿手里。

  他们都隐隐有一个感觉,那就是皇上不希望婉贵妃受罚,虽然皇上没有明确表示,但这宫里的人都是善于揣度人心的,尤其是皇上的心意,他们更是会依照自己的经验去揣测,虽然不能全部摸透,但至少都能感觉到皇上什么时候发怒了什么时候是开心的,而他们也会根据自己的经验,想到相应的应对方法。

  就这样,大家战战兢兢地再玩了几圈,几乎所有人都惩罚过了,就是野玦延和林雀儿没有。大家心里都清明得很,却也是不敢多说什么,因为野玦延脸色沉郁,整个席间的气氛也跟着沉闷了很多。就在这时,另一桌的太后说是想见见怀了身孕的婉贵妃,于是席间的气氛就更诡异了,个个都不敢出气,大胆一点的,会去偷瞧野玦延的脸色。不过野玦延从始至终表情都是淡淡的,也看不出他心里是什么想法。林雀儿本来也去偷看野玦延了,但只看到野玦延面无表情的样子,她顿了顿,知道自己是一定要去觐见太后的,于是便站起来,往另一桌走去。

  那一桌是以太上皇和太后为主,然后包括离王和其他王爷,还有出嫁的公主及驸马等人的筵席。大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还是皇亲贵族,因而林雀儿被叫过去的时候,有些惴惴的。她站立在一旁,恭敬地给太上皇和太后请安,眼睛都不敢往其他地方瞟。

  太后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她一番,笑着点头:“嗯……倒是个有福相的……听说你也怀了皇上的孩子,不错,确实是有能耐的。来人——”她朝她身后的宫女招了下手,“给婉贵妃搬个椅子来。如今婉贵妃是有了身孕的人,得处处小心着,你们哪,得机灵点,别等着人来提醒。”

  身后立刻有人给林雀儿搬了椅子来,就安在太后下首,晴雪扶着(和谐)林雀儿坐下,轻轻地按了按(和谐)林雀儿的肩膀,示意她别紧张。因为刚刚扶着(和谐)林雀儿的时候,晴雪明显感觉到她臂弯在微微颤抖,而且还紧绷着。想来冬至那天的宴会上,太后给林雀儿的感觉太严厉了些,才让林雀儿这样害怕。可这是不行的,太后毕竟是皇上的娘,可不能掉以轻心,于是晴雪只能暗暗地示意林雀儿镇定下来。

  林雀儿倒是真的稍微镇定了一些,她坐下后,规规矩矩地谢了恩。不过她是不敢去看太后的,说话的时候都是低着头。太后又仔细地凝视了她一会,而后偏头看向她身侧的丈夫,也就是如今的太上皇,微微笑道:“上一次我见到这孩子的时候,这孩子脸色不是很好,可我没想到偏偏是她这样的身体,怀了皇儿的孩子。我现在仔细看看,这孩子倒真是个有福气,也难怪这么快就能怀上。现在这孩子的气色看上去要好很多,看来是应该长期调养。不过……”她笑着转向林雀儿,细细看着,“孩子啊,你怎么还是和上次那样,那么害羞?”

  最后那句话,一时让周围的人都笑了起来。太后的语气很温婉,用意也很明显,那就是表示她对林雀儿的亲近之意。在座的王爷、公主和驸马,哪一个不是人精?太后话一出口,他们立刻就明白了太后的意思,因而也笑得十分友善和气。林雀儿在一旁也是笑着,不过那笑就显得有些怯弱了,几乎是有些言不由衷的感觉。

  这时候太上皇也开口了,说了几句赞扬的话,无法就是很高兴林雀儿能为皇室开枝散叶什么的。上一次宴会林雀儿没见着太上皇,但太后她却是见到了的,那天太后看上去其实并不怎么待见她,可这一次太后的态度就像完全转变了,对她这样和善,甚至主动表示亲近之意。林雀儿觉得挺不适应的,心想难道就因为她怀了孩子?

  当然了,她这个猜测差不多是对的,因为太后确实是因为她怀了孩子才对她转变态度。不过这其中也有林雀儿性格温柔文静有关,一定程度上来说,作为一个母亲,当然是希望自己的儿媳妇能够温顺低调的。上一次太后对林雀儿的印象不好,是因为那天林雀儿看上去病怏怏的,完全不像个有福气的,太后甚至怀疑这样一个羸弱的女人能不能生出孩子来,所以她对林雀儿的态度就显得有些敷衍,即使当时她知道皇上很宠林雀儿,可是她还是很怀疑她儿子的眼光,觉得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女人,用什么去吸引她的儿子呢?而且当时林雀儿很怕太后,总是带着一种想要躲得远远的神情,太后又怎么可能喜欢得起来?但现在不同了,林雀儿怀了孩子,而且气色看上去好了很多,太后看着她,自然就是越看越顺眼,越看越舒服。

  不能怪太后态度转变太快,这只不过是一个做娘的,通过对媳妇的各种评估,然后渐渐转变态度的过程而已。其实说起来,无论是太上皇还是太后,他们都不会太去苛责他们儿子的老婆,也就是他们的儿媳妇。只要这些儿媳妇能给他们皇家开枝散叶,不管长相如何,性格如何,他们都会尽量去用宽容的心对待。而且说起来,相较于儿媳妇,他们当然肯定更疼儿子,而抱着爱屋及乌的心理,野玦延如果喜欢林雀儿,她们也不会反对,只要林雀儿安分守己,并且最主要的是,能给他们皇家孕育后代。

  更进一步说,一个看上去其貌不扬和懦弱却绝对善良单纯的媳妇,总比一个虽然外表看着美貌但实则有心计非常厉害的媳妇来得好。而这一点,林雀儿是相当符合标准的,因为她整个人看上去挺柔弱的,性格也懦弱,但她这种没有野心没有靠山的妃子,被野玦延喜欢,他们一点也不担心。但如果换成是胡贵妃或者玉贵妃,因为她们本身就是厉害的主,再加上她们背后的家族势力,一旦她们得势,势必就会影响到野玦延的皇位。而作为野玦延的父母,他们自然是不希望看到外戚专权或者说外戚太过庞大的现象,因而虽则胡贵妃和玉贵妃是很讨人喜欢的,但太后对这两个人终究存了一份戒心,因为她看出这两人绝对不是安于现状的主。

  这会,太后看出林雀儿的紧张,不由笑出声,道:“你在怕母后吗?”她温柔地看着林雀儿,声音也十分和缓,“别怕,孩子,母后喜欢你还来不及呢。”她笑着,又转而看向自己的丈夫,“上一次见这孩子的时候,我也没给什么见面礼,这次她肚子里已经有了我们野氏的后代,我们总该给个礼物吧,就当是送给未来的孙儿的。”

  太上皇闻言,笑着点点头:“你说得对,是该给个见面礼。我记得你有个簪子挺好看的,不如送给这孩子?”

  他一句话出来,周围都静了静,就连太后神色也变了变。不光是太上皇和太后这一桌,就连野玦延那边,也都停了游戏,专心地听这边的对话,结果听到太上皇这一句话,大家的脸色就各不相同了。在座的这些都是跟皇宫有莫大联系,可以说是从皇宫走出去,还有一些则是现在野玦延的妃嫔,他们比林雀儿可要知道得多,这么多人里,估计就林雀儿神色没变吧,因为她不知道那簪子是什么东西,有多贵重。当然,她不知道,其他人是知道的,这簪子可不是普通的簪子,那是太上皇的母后给当年的皇后,也就是现在的太后的,据说是野家专门给皇后的礼物。

  正因为大家都知道这个缘由,所以在太上皇提出那个建议时,不止周围的人,就连太后也愣了愣。说句实话,太后现在虽然对林雀儿有很大的改观,可是她也还没喜欢林雀儿到要送簪子的地步。换而言之,其实她内心深处,可能还是不怎么喜欢林雀儿,不看好林雀儿的。这簪子是送给未来皇后的,可她并不看好林雀儿能当上皇后,主要还是林雀儿看起来太柔弱了,又没有野心,即使怀了个孩子,即使野玦延疼爱她。以太后对自己儿子的了解,她儿子是一定不会把林雀儿皇后这个位置推的。

  想到这里,太后不由微微偏过头,朝另一桌上的自己的儿子看去。就见野玦延原本淡漠的表情,在接收到他母亲的目光的时候,突然微微绽开了一个笑,并且朝他母亲点了点头。太后懂了他意思,这是默许她把簪子送给林雀儿,只是……她这儿子从小就心思难懂,她还真猜不透野玦延的用意,要说野玦延有意让林雀儿当皇后吧,看起来又不像,要说没那个意思吧,为什么他又会同意让林雀儿得到那根簪子?

  而在太后收回目光,思索着怎么应对的时候,此时林雀儿的目光却突然落在了野玦延脸上。野玦延像是感觉到她的视线,微微一转眸子,就和林雀儿对上了。林雀儿眼底充满了疑问,像是在问那根簪子该不该接。野玦延便朝她温柔地笑了笑,而后轻轻点了点头,那目光和神情,当真温柔得能滴出水来,给了林雀儿最安心的暗示。

  然后,不管大家的神情如何,太后和野玦延交流了什么,野玦延对林雀儿的笑是什么意思,总之事情也就只停顿了一瞬,很快太后便笑着取下头上的一根簪子,道:“你说得对,这根簪子……也是时候送人了。”说着,她将簪子递给林雀儿,温和道,“孩子,你接着,怀孕期间一定要注意身体,好好调养。”

  她没有说这簪子有多贵重,只是干脆地送给了林雀儿。于是大家的表情就更复杂了,每个人脸色都闪烁不定、各不相同,纷纷在猜测太上皇和太后的意思。林雀儿是不知道这簪子的来由的,因而迟疑了下,想到刚刚野玦延点了头,她便收下了,郑重地道了谢。太后看她神色,大概也猜到她肯定不知这簪子的来历,见她收下,太后笑了笑,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叮嘱她一番有关怀孕该注意的事项,便让她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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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嫁皇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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