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雀儿在看到野宏的表情时,已经知道野宏肯定觉得很疑惑,便解释道:“因为我水平很低,琴棋书画样样都不行,我怕出丑,所以不敢拜其他人为师。”说着,她朝野宏眨眨眼,脸上不知不觉带了一丝调皮,“怎么样,宏殿下,愿不愿意收你姐姐我这个笨徒弟?”
其实林雀儿也并没有说谎,之前野玦延说如果她想学,可以给她找西席,不过林雀儿觉得自己水平实在太低,怕传出去惹人笑话,也怕被野玦延嫌弃,所以她不敢让那些真正的老师来教她。但野宏就不同了,一来她和野宏情同姐弟,没什么尴尬可言;二来野宏年纪小,学到的东西应该不怎么晦涩,而那些入门的不太深奥的知识,恰恰是她想学的。她期待地望着野宏,野宏毕竟是小孩天性,很快就被说服,腼腆地低下头,道:“当……当然愿意的……可我……我学到的本领不多,太傅说我还只是刚启蒙……不知道我学的东西对姐姐有没有用……”
林雀儿觉得这样子谦虚腼腆的野宏当真是可爱至极,趁野宏不安地抬头偷瞧她的时候,她朝他眨了眨眼,很肯定地笑道:“当然是有用的!”
野宏眨了眨眼,小巧的脸上有片刻的迟疑,但很快像下定决心一般,他深吸了口气,点头道:“那好,姐姐,我来教你。”说话的时候,他眼睛是眯起的,眉毛也弯弯的,表示他心情其实很不错哦。
林雀儿也很高兴,立刻道:“谢谢宏殿下。”她笑着坐到一侧,然后想到什么,她又有些担忧道,“对了宏殿下,不知道你还会不会去别苑,如果去的话,会在宫里呆多久。很快就要过年了,接近年关,你应该不会再去郊外那边了。不过,也不知道你能在宫里呆多久……我想多一些时间学习琴棋书画之类的技艺。”
野宏黑亮的眼睛露出一丝迷茫,大约是被她绕晕了,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仔细在脑里想了一下,便回道:“姐姐,我能在宫里呆一个月呢。皇帝哥哥和离王哥哥说了,要我过了年,过了元宵节,等开了春再去太上皇那边。而且姨娘说我在那边念书辛苦了,这一个月不会怎么拘束我。所以这段时间,我时常能到姐姐这里来。”
他说到这里,已经喜笑颜开了,因为相比于闷在德惠宫里,他更远来婉灵宫和林雀儿玩耍。而且今后他就是林雀儿的“小老师”了基于孩童的心理,他是一定很期待接下来的日子的。于是两人都开心地笑着,就像两个孩童一样。野宏在椅子里动了动身体,闪着鹿一般的黑亮亮的大眼睛,看着林雀儿,道:“姐姐,你肚子里的孩子会是男孩还是女孩啊,他(她)到底有多大了啊……”
林雀儿见他扑扇着眼睫,一副求知若渴的样子,她顿时被逗笑了,又有些无奈,毕竟这种事,连她自己都不清楚,她又怎么可能回答他的问题?最后她只能同样眨眨眼睛,笑着道:“这两个问题啊,姐姐现在也不知道……当然,有关他到底多大的事……你不是早知道了吗?他才一个多月点大呢。”
于是两人就在这里东聊西聊,倒也挺愉快。林雀儿本来就有些小孩子心性,跟小孩在一起,她是最开心的。更何况她还很喜欢野宏,而且野宏本身也是个有教养懂礼的孩子,于是她就更喜欢了。虽然野宏现在有时候会问一些有关小宝宝的问题,让她瞠目结舌,觉得尴尬,不过好在野宏到底是小孩子,糊弄糊弄也就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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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雀儿和野宏在寝宫里聊得热火朝天的,而晴雪则去外面让人端些吃的上来,却不想刚到寝宫门口,就听说离王来了,是来找宏殿下的。晴雪不由就疑惑起来,想着野宏刚刚才到婉灵宫,怎么离王这么快就找来了?难道离王一直跟着野宏的?
她心下狐疑,便出去迎了离王,而她没想到的是,离王身边竟然还站了一个人,而那个人就是大野的国君野玦延。晴雪脑袋飞快转了一圈,便立刻明白过来,想来是刚刚下朝,然后他们知道野宏来了婉灵宫,便一块来了。但晴雪又觉得奇怪,为什么刚刚通报的是离王来找宏殿下,却没有人喊皇上驾到?
仿佛看出她眼里的疑惑,离王嘴角轻轻掀了下,很快又恢复四平八稳的样子,然后状若不经意道:“皇上是想给婉贵妃一个惊喜。”
这句话成功惹得野玦延挑眉,野玦延目光在离王身上停了一下,又转落到晴雪身上,然后又这样来回多次。晴雪在离王嘴角掀开露出一丝笑的时候,就已经注意到了,她心下不由微微惊讶,好像这是第三次看到离王笑,而离王每一次笑,都让她觉得挺诡异的。而现在更加重了她的诡异感觉的是,野玦延的目光竟然一直在她和离王之间逡巡,而且那神色极其暧昧。
就见野玦延微微勾了下唇角,目光最终落在离王身上,故作气恼地哼声道:“皇弟,你确定我是因为想给婉贵妃一个惊喜才没让人通报?”见离王只是淡淡地抬眼,淡淡地对上自己的视线,野玦延在心底暗叹他这个弟弟当真是没救了,整天都是这种四平八稳的样子,于是他就真的叹息了出来,朝离王挑了下眉,道,“好了,不跟你们说了,我进去见婉贵妃和宏儿,你们两个聊吧。”
明摆着就是要把晴雪和离王凑成堆,这就不难理解为什么刚刚野玦延的目光会一直在他们两人之间逡巡,而且表情还那样暧昧。晴雪觉得挺无语的,而且觉得无比的怪异——有谁见过一国之君争做红娘的?眼前这个皇上就是,就见他大步迈开往寝宫走去,留下晴雪和离王两人在原地,而在他走出几步后,他又回过头来,看向晴雪,兴味地道:“晴雪,我忘了跟说,我这个宝贝弟弟,一向不擅长表达,要是你有时候不能理解他的言行,你可以开诚布公地和他说,他一定不会介意的。”
晴雪忍不住在心里大叹,整个大野,恐怕也只有皇上这样护着离王,把离王当小孩子吧。在大家眼里,离王这个人,是太上皇和太后最宠爱的儿子,是皇上的同胞亲弟,深得皇上信任和喜爱,他大权在握、权势滔天,并且冷面无私,虽然一心爱民,但百姓说到离王的时候,肯定是敬畏多过亲近。就是这样一个人,皇上却把他当作小孩子?说什么他不擅表达?晴雪心里十分清楚,离王不是不擅长表达,只是他向来惜字如金,不愿意开口罢了。
不擅长和不愿意是有本质差别的,这个离王,怎么看怎么都不是个善主啊。晴雪在心里默默地反驳着野玦延那番话,不过表面上她却是十分严肃的,几乎就跟离王一样肃穆严正了。她看着离王,平静地道:“离王不是想见宏殿下吗?宏殿下就在内室,正和公主聊天呢,离王赶紧进去看看吧。”
她这样说,也只不过是想避开离王而已,主要是她现在和离王相处时,越来越觉得尴尬了。这种情况可能是从册封大典那晚和离王撞见时开始的,也可能是在听到离王说打算娶她的时候开始的……总之现在她看到离王,心里就怦怦跳个不停,怪异极了。所以刚刚她说完的时候,就已经转过身去了,想要进屋去,想要避开这种尴尬。可离王却用一句话制止了她,他说:“皇兄已经去了,宏儿可以等会再见。”
晴雪有些讪讪地转身,对上他视线,道:“可是外面天冷,王爷您不怕冻吗?”见离王只是淡淡看她,她暗暗吸一口气,继续道,“您不怕,可是我怕啊,我是从南方来的,没见过这么冷的时候。”
她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可怜一些,真诚一些。事实上离王也相信了,不过他却并没有按照她预料的那样同意跟她进屋去。就见他微微皱着眉,一动不动地望着晴雪,似乎在仔细想着什么。很快他便开口了:“你怕冷的话……我们去那边亭子里坐坐吧。你放心,宫里的亭子,一进入深冬,便挂起了帷幔,里面还用狐裘制成的幔子仔仔细细捂严了的,冷风吹不进去,而且里面也没有外头这么冷,如果生一堆火,很快就会很暖和的。”
晴雪实在没有想到他竟然这么执着,一定要她跟他单独相处。而且这一次,他竟然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内容还是这种解释亭子里并不冷之类的话,这让晴雪感到诧异极了。不过也因此,晴雪更不好拒绝他了——当然,在感受到他深藏在寡言少语、沉默冷酷下的情谊的时候,她心里早就被他说服,早就被感动,所以最后她率先转身往亭子那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