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动三宫
凌罗回来了,这在后宫中引起轩然大波。栖凤殿的宫女太监们仿佛终于经过了漫长的黑夜,迎来了黎明的曙光般。他们心中唯一的女主子终于回来了,一如曾经的风华绝代。看那些平日里毫无自知之明,整日只知妄想的女人们还敢不敢三五不时的在这后宫里嚣张放肆,摆出一副女主人的姿态对奴才们横加指责。让人见了,实在不爽那小人得志的模样。如今皇后娘娘回来了,看这些人能怎么闹?那些庸脂俗粉,怎比得上皇后的高贵静婉,风采天成?
果然,听说皇后还朝,最先踏入栖凤殿的,不是锦绣郡主,不是太子殿下,甚至不是十多年来相思断肠的皇帝陛下,却是丽妃带着后宫大大小小的主子们打扮得花枝招展,满室生香的摇曳而至。
“娘娘,宫里的主子们求见娘娘,说是来请安了。”
凌罗回到栖凤殿原本只是暂作休息,她甚至连身上的道袍都不曾换下来。她在等,等景熙让自己平静下来,好好想想,这样两个人才能真正的好好沟通一次,不再向从前一般对对方心中的一切都不能清楚明了,也不敢相询。
她是决计不会再留在这森冷的宫廷里了,那些阴谋算计,勾心斗角,那些权力更迭,家国大计让她疲惫,倦怠。不是她不能应付,她从来都坚信,无论遇见怎样的状况,只要她想,她都能应付的很好,她是凌罗,从不是一个只有美丽的花瓶。
可是这些地位,权利又有什么用?
那时,年少无知的她可以坦然的告诉景泰,她要得是一个顶天立地,能翻天覆地,无畏生死的英雄。多少年来,她甚至忘记了当时那个年少单纯的女孩说出这句话时心中对于爱情和梦想最纯真的期许。
可离开皇城的那一刻,她茫然了,拥有了万人景仰的身份如何,拥有了天子的专宠又如何,这些,都不是爱情,也并不能幸福。这富丽堂皇的宫殿,绝不是一个能容得下爱情的地方,更不是一个可以为家的港湾。那高高在上的君主,注定绝情绝爱,永远也给不了她想要的温情怀抱…
是时候,跟景熙好好谈一谈了。
这是,她才发现,其实他们,对于彼此的内心并不了解,相互爱着,却不是爱情!
听到小太监的通报。凌罗哑然失笑。后宫的女人,果然是最无聊,最寂寞的。只这一点儿小事,就个个急不可耐的来了。这些人,都是他离宫之后被接进宫中的,都是些可怜的女子!
凌罗叹息,她们何必呢,她于此处,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过客。
原本觉得并无与这些人见面的必要,凌罗只想让个宫女打发了这些宫妃回去。未想到丽妃不经允许,领着这众位妃嫔女侍就跟着通报之人进了内殿,真不知她这个皇后是不是给人的印象过于和善了,还是数年不归这宫中的规矩变得如此松散。
实在是个愚蠢又不安份的女人呀!
凌罗微微蹙眉,可到了这般地步,倒不好失了礼数。免了妃子们的跪拜,着人按品阶大小安排了座位依次坐了。
宫人奉上的是新供上的碧螺春,茶香袅袅,怡神定气。只上茶这片刻功夫,凌罗不动神色的将后宫这些女人们观察了个七七八八。能入后宫为妃的女人,大多是世族出身。这些人可谓个个是按照皇后的标准被教养长大的,哪有什么真正好相与的主儿,若再多几个人像丽妃这般不安份,不认命…绣儿这些年要照顾成儿,又要在这样的环境中生活,可谓辛苦。当年她伤心之下不顾一切的离去,实在是太对绣儿不起了。
“妹妹们自进宫以来就时常听说姐姐的美名,实在是地上少有,天上无双。怎奈姐姐您仙踪渺渺。如今回来了,可算了却了妹妹们一桩心愿了。”
半晌,见皇后娘娘只管自己安静的喝茶,丽妃耐不住寂寞,讪笑着开口。
景熙这些年来一心扑在国事上,后宫女子得过宠幸的并不多,有品阶的女子比之历代皇帝的后宫更是少得可怜。但丽妃倒也算不上是其中品阶最高的,只是母凭子贵,她又素来张扬,慢慢的,倒好像是后宫第一人一般。
景熙对后宫女子一向不大理会,宫中暗里明里一些争宠夺势的行为不是没有,只要不算太过分,他都是睁只眼闭只眼,懒得去管,时日长了,大多数宫妃也都看得分明,出无论怎样做,皇上的心里注定是没有她们的,索性懒怠了,安安分分过日子便罢。只是丽妃一直有子嗣傍身,也就一直不太安分,平日里言语挑衅,嚣张行事,许多人都不愿与她一般见识。
现今,这宫里的正主子都回来了,她却仍不知收敛。众妃都在心中暗暗冷笑,看皇后的气度风华,虽是一身素袍,但身上那雍容气度,岂是一般人可比?怨不得这许多年皇上虽坐拥天下繁华却对她一人念念不忘,离宫十二年仍然稳居皇后之位,甚至连朝上的大臣们都不曾对此提出异议。这样的女人,一看便知比锦绣郡主厉害百倍,就算她什么也不做,怕是皇上也不允别人在她面前放肆吧!这次丽妃,怕是要吃大苦头的。
果然,凌罗慢悠悠放下茶盏,看也不看丽妃一眼,只对众位后宫主位说,
“我离开时,众位都还不在,如今是第一次见面,我也就不对你们客套什么了。众位是想见我,现在见过了,就回去吧!”
众妃诧异,听这口气,连句妹妹都不屑叫,只怕这皇后娘娘不是想着把我们这些人都赶出宫去,就是自己打定了主意不会呆久。看来,八成是后者了。既然如此,众妃放下了心里那份惴惴不安,纷纷告退。
人家好歹是一朝皇后,是她们的主子,自己何必去做那拿鸡蛋碰石头的事儿,徒惹人笑话了去,倒不如各自回去,安分过日子罢。至于皇上皇后之间的那些事儿,还是少管为妙,免得成了被殃及的池鱼。
凌罗看着这些困于深宫的女子鱼贯而出,渐渐陷入沉思。这些人不过是个小插曲,她并不放在心上,可是想到绣儿,却是深深的痛。
绣儿这些年在宫里的日子,她虽不能亲见,但可以想象。甚至她还顶着那样一个尴尬的身份,没名没分的跟在景熙身边十几年,陪伴他,照顾他,一手带大他们的孩子,这宫中朝中对她的议论不知有多少,可这么多年谁能想象她是如何承受这些的?
当年,她清楚地知道,是绣儿将她要见景泰的消息告诉景熙,是绣儿骗她景熙将孩子溺死…但是,再想想,绣儿又何其无辜,她只是那样的爱着景熙!
知道绣儿怀孕时,这粹不及防的消息几乎让她站也站不稳,这时,她才知道,原来,她们姐妹俩爱上的竟是同一个人,真是——难得的相似。
在她几乎要放弃的时候,却发生了那么多变故,让所有人无心于这些儿女情长的缱绻,因为在家国江山,甚至是性命相胁的时候,这些都不再重要。
可是后来,她其实从来也不曾后悔嫁给景熙。她的个性与母亲那样想象,都是执着的,坚持的,光明磊落,勇于承担,敢于追求,不相让,不放弃。
她永远记得母亲幼年时告诉她的话,人生有责任,有苦难,有欢乐,而最美的就是爱情和希望,而这些是应该永远坚持,不能放弃的。
嫁给景熙,她永远不后悔!
她只是亏欠了,对绣儿的那份作为姐姐的责任。
“皇后娘娘,锦绣郡主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