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繁华乱
“你娘是我姐姐，是个好的像仙女一样的女子。”凌绣将罗诚抱在怀里，轻轻的道。
“那我爹呢？”
“皇上就是你爹，你不要听人乱讲。他们不过是妒忌你的身份地位。这些不过是小人之言，君子何信？”凌绣冷冷的看着走至眼前的身影道。
“哼！”丽妃冷哼了一声，在二人面前站定，却不多言。皇上正式登基时，碍于时政在众臣之女中选了一些妙龄女子入宫。但也同先皇一般，极少亲近这些女子，这丽妃是其中幸运的，得一朝宠幸而诞下龙子的，仗着儿子，在后六宫便格外的嚣张。
此后皇上再不曾选过秀女，但因太子已立，大臣们对这个任性妄为的天子也并不好再多说什么。
凌绣看着丽妃，却依然对着罗成说话，“只要你父皇一日在位，你的太子之位就不会改变。”
“那父皇不在位了呢？”
“那你就是圣君天子，万人景仰！”
“想得倒美。”丽妃扭着纤腰转身而去。
“那，我娘呢？还，在不在？”
“在，在你父皇心里，永永远远！”
景熙下了朝，凌绣已然离去，只有御案上，她拼合成的那块玉还在桌上。上好的古玉，温润翠碧，只是中间那条弯弯斜斜的缝隙昭示着它所经历的沧桑——玉碎难全。
就像那时的阿罗，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决绝离去，到如今也没有等来她的回头一顾。
当年，他醒来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将余家村的尸体收殓安葬，还有那从小到大，待他最好的大哥。他知道凌罗不会忘记大哥的，只要她活着就一定会回去看他，那么，他是否就有机会与她再一次相见——在，他的罪恶之上。
大哥的坟上没有墓碑，他只是和那些无辜受难的村名们在一起永远留在余家村的地底，没有人知道那曾经是显赫的勤王世子，是温文尔雅的翩翩年少，再那里，安详平静。而大哥，只是一抹幽魂，一个曾经，一陪净土已湮灭了他的过往曾经，人世种种已然灰飞烟灭。
他伤好之后，独自到大哥的坟前跪了一天一夜，也在大哥呆过的破庙里捡到两块碎了的残玉，他将他们拼好，放在大哥的坟上，仿佛是在向大哥炫耀，唯一一个他拥有得到了而大哥没有的东西——他和阿罗的记忆，虽然是那么可笑，虽然是自欺欺人，但他还是愿意欺骗着自己，这一辈子！
阿罗不知道，其实每年在她为奶奶和大哥上坟的时候，他都会在远处的山上远远的看着，虽然只是袅娜的背影，淡淡的朦胧的宛如一阵轻烟，只有每年的这时候，他们的距离是最接近的，而不再是相隔了几个不同世界的遥远。
就像绣儿一样，每年固执大的在树木间看她走回那小小的院落里，可看到的也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子，在某一刻渐渐接近，而后又慢慢远去。
直到成儿将玉佩拿回，冲到书房里质问他的那一刻，才是连这些对自己美好的欺骗都烟消云散，不复存在。
余雁书看着孩子们一个个走下山路回家去了，才往云天寺走去。这里的住持心善，不在乎他并无香火可捐，在寺院的后院专为他准备厢房下塌读书，让他白吃白住这么久都毫无怨言。
谁知今日，谙程却一直跟在他身边，直到他回了住处都没有离去。
“我是从家里逃出来的，再回去会挨罚的。所以只能麻烦你了。”谙程嬉笑着告诉他。
“而且最好别让那帮和尚知道，方丈和我爹交情不错的，我爹要是知道我躲在这里，抓我回去就惨了。”
余雁书摇摇头，却无话可说，将小僧侣送来的斋饭分给他一半，吃完，便拿起书在灯下温书。还好，这位小侯爷对生活好坏并不挑剔，他也不算厌烦他，只要他不打扰自己的生活，且由他去罢。
“喂，”刚这样想着，谙程吃过了饭，自己呆着无聊，凑过来对他道，“和你商量件事儿怎么样？”
“什么？”余雁书只得放下书将注意力转向他。
“这个，”谙程由怀中摸出一枚小小的印章，“这是我们燕王府的印记，你科考时将它印在试卷的右下角行吗？”
“为什么？”
“为你，也为我。”谙程将印章放到案上，盖出一个浅红的印记，“你知道的，我根本没参加过乡试，并没有资格参加这次科考，可我爹和考官们打了招呼，逼我考这烂试。因为我是燕王府的小侯爷，外边自然由得是人来想着讨好巴结。我爹怕考场上考官给我漏题作弊，只说是燕王府中推荐一名远方外甥，不在求取功名，旨在试一试这书生的真实水平，以斟用处。他又怕我考试时溜掉了，就让我将这印章印在考卷上，以示证明。”
“那你找我做什么？”余雁书不解。
“你还没明白？”谙程泄气地问，“我当然是不想考的了，所以求你替一下。”
“那我…”
“当然对你也有好处，你若有真才实学，考上了，放榜的时候，这些名利自然还是你的，考官们评了卷子，只需告知我爹我有出现在考场上，但最终的功名需要交到圣上处评定，发榜的是天子，考官们在这里动得手脚也有限，放榜之后，我会告诉我爹我并没有考上——我爹那时也无从查起了。当然，我爹也就是突发奇想的来管管我，就我这样，要是能考上，才是奇怪呢。至于你，就等着榜上有名吧！”
“这样投机取巧得来的功名，我不要。”
“真是书呆子，怎么会是投机取巧，这不过是给你挣得一个公平阅卷的机会。”
“难道没有你王府的印记，考生连公平阅卷的机会都没有了？”
谙程忽然了然的笑了，”你是第一年参见科考吧？”
余雁书茫然的点头，却不知这有什么关系。
“怨不得，怨不得什么也不懂。公平阅卷？自从十二年前被称为神童探花的宰相方言神秘失踪后，这十多年来的几次科考就再没有公平可言，像你，无钱无势，你的卷子没有人看便会被扔到废纸堆里。我没有侮辱你的意思，用了我的印章你不必像别的考生一样付给考官大笔的阅卷费而能得到一个公平阅卷的机会。
“自从皇上登基以来，每次科考的前三甲不是腰缠万贯的富家子弟就是那些地方总督的人，自当年的凌虚之后还没有第二个通过科考鲤鱼跳龙门的穷书生，莫不是，你想做第二个凌虚？”
二十多年前，角绝色的绵锦郡主与贫寒书生凌虚的故事几乎已经到了大江南北无人不知的地步。绵锦郡主天资绝色，重才轻势，而凌虚不畏强权，只求正义的故事，简直比戏里的还要精彩万分，自然被走南闯北的客商书生编成故事，流传整个天下。
“我不信。”余雁书怒道，拿起印章掷还给谙程。
谙程见他恼了，忙道，”别生气，不答应就算了，我找别人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