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晗去后，若泠便回了绣楼。黄昏时，在外头的园子里头走走，瞧着头顶四四方方一小块儿天空便觉得闷得慌。
入夜，褪下披肩，她只是斜倚在床头，长舒一口气：“红珠，我什么时候才能出府？”她只是觉得这些日子在这绣楼里头太久，就连外头空气的味道都忘记了。
红珠见她垂头丧气的模样，只是笑笑：“你呀，就是闲不住，这才几日便等不得了。主上特地交代过，在他来见你之前，你不许乱跑。”说着便将袖中的瓷瓶取出。
若泠余光扫见，只是不经意在唇边勾起一抹苦笑：那个瓶子与她来说，与噩梦没有什么两样。上官皓为了控制她，从红珠见她第一眼，便将噬魂蛊中下，每月服用解药方可无恙。
她这番无奈的表情自然逃不过红珠的眼睛，只是她却也只是无奈上前将丹丸取出一粒搁在掌心里：“这是这个月的解药，主上吩咐过，不可延误了时辰。”
若泠只是伸手拿过，单手用手指捏着，随即眯着眼睛将丹丸拿起正对着窗外渗进来的光线细细打量着。红珠见她这般动作，只是心下一紧：莫非她又要胡闹。
若泠拒绝服药已经不是头一回，曾有一次悄悄将药丸藏起，蛊虫发作之时，差点儿丧命。即便如此，她依然不肯乖乖服药，红珠便担心她又要胡闹。这解药炼制极其复杂，胡来不得。
“泠儿，你听话，莫要与主上置气，若不然，受罪的还是你自己。”红珠只是柔声劝慰，生怕她由着性子胡来，于是小心上前暗着她另一只垂下的手臂。
若泠眼神闪烁，随即将丹丸重又搁在掌心：“红珠，即使蛊虫发作也比不上我此刻心痛的感觉，你可知道，一个被囚禁了的灵魂，有多悲哀？”她不知为何，每每看见这颗丹丸，心里头便感慨万千。
红珠清楚瞧见她眼眶里的清泪，心头一痛：“泠儿，别想了。总有一些事，是你我不能左右的。”她实在不忍瞧着若泠这般难受，只是她体内的蛊虫必须靠解药压制，不然便又性命之虞。
若泠闻言只是任由眼泪滑落：“不能左右吗？若我当真无能为力，便要永远接受这样的命运吗？上官皓，你怎么才能放过我。”到最后竟化作一丝轻叹，她只是闭眼将药丸紧紧握在手心里。
红珠还想再说什么，嗫嚅着却始终未能成句，只是转身去了。她不知如何帮若泠，因为她从未想过，能够与上官皓抗衡，若泠这般飞蛾扑火的行为，只能叫她更加难过。
红珠出门便遇上了在庭中静立的上官皓，略带着些许不安地冲着屋子里头望了望，随即上前拱手冲男子行礼：“主上。”
“嗯。”上官皓一如往常，只是冷冷应了一声，随即淡淡扫了一眼屋里的灯光：“见过他了？”
红珠自然知晓这个“他”便是指南宫晗，于是应声：“是，在前头岳尚书陪着见的。只是寒暄，并无其他。”红珠对上官皓从来都是恭恭敬敬的，便是在他身边多年，也依然不能如若泠一般任性。
“哼，寒暄。不过是他故作表面文章罢了，她可服了解药？”忽然想起这事，他便问了一句。
红珠顿了顿，随即点头应道：“是，应该是服了的。”她在上官皓面前连半字谎话都说不出口的，所以只能如实说了。
上官皓闻言，只是蹙眉问道：“什么叫应该是，难道她又使性子？”想及此前情景，他便伸手将面前有些无措的红珠推开，大步往屋子里走去。
红珠被他推开的瞬间，只是心中一痛：主上啊主上，即便她三番四次忤逆你，终究还是她能叫你这般慌张。不禁苦笑一声，听见上官皓愠怒焦急的喊声，只是提步往屋子里头走去。
上官皓上前，只是即刻从袖中取出瓷瓶，从中取出丹丸来撬开若泠紧闭的贝齿，将丹丸放进口中，只是用内里催动，若泠便将药丸吞了下去。
他方才松了一口气，随即将若泠抱起搁在榻上，小心拢好锦被。瞧着若泠苍白的脸色，涔涔的汗珠都留在额上，便从袖中取出锦帕来小心翼翼地擦拭着。
红珠只是上前几步冲他说道：“请主上责罚，是属下的疏忽。”她知道，只要是涉及到若泠的事，便是头等要事。如今若泠拒绝服药，责任自然在她，她也必须承担。
“罢了，原也不该苛责你。她的性子我知道，退下吧。”上官皓的视线始终没有从若泠身上移开，只是轻轻对红珠吩咐着。
红珠见他就连大声说话都害怕惊动了榻上的女子，心中还有什么企盼：“主上，岳小姐还在主上心里吗？”
上官皓闻言手下一个颤抖，随即暗自收回冷冷冲红珠说道：“这些不是你该问的，退下。”
红珠却不肯就此停住，只是上前一步：“主上，若泠就是若泠，不管她的容貌与岳小姐有多相像，始终都无法成为岳小姐。你为何还要执迷不悟，难道岳小姐真的希望你用一个替身。”
“住口。”上官皓忽地起身，未见伸手，红珠便受了一记响亮的耳光。他只是冷眼瞧着红珠唇边的血迹：“记住了，下一次不许当着她的面说起这件事。”
红珠察觉到他危险的眼，却并未打算就此打住：“主上难道还要否认吗？若泠早已取代了岳小姐在主上心里头的位子，岳小姐芳魂已逝，为何主上不肯放下？”
上官皓从未见过这样的红珠，向来红珠都对他惟命是从，从不曾这般与他争辩过。他瞬时竟不知该如何反驳，只是怔怔站在那里看着红珠一脸坚定。
红珠见他沉默，便进而劝道：“主上，泠儿不想继续这样的生活，所以她才任由毒发，也不肯再服药。泠儿或许可以叫主上释怀往日种种，这于主上，何尝不是解脱。”
“够了，我不想再听，你也无需再说什么。我不会叫任何人取代棠儿，你退下。”他又一次呵斥红珠退下，只是这其中他有几分动摇只有他自己明白。
红珠见状，不再坚持，只是拱手冲他说道：“主上，红珠言尽于此，请主上慎重考虑。”说着便转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