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一夜,确定上官飞雪的伤势已无碍后,这个清晨,众人终于还是决定走了。
上官飞雪在山顶目送他们,临行前告诉了他们方位和一些在海上应急的办法。
临下水时,叶清瑜把代霰叫到一边,深深鞠了一躬,愧疚地说道:"代姑娘,以前我对你心有芥蒂,还望你能原谅我的无理之举。"
"叶姑娘何出此言?"
"昨晚你跟谭大哥的谈话,我迷迷糊糊的,听了个大概,才发现我实在是愚蠢,误解了你。"
"原来如此。叶姑娘不必愧责,换个立场,我想我会跟你一样的。"
"姑娘你真是宽宏大量,知书识理。你也别姑娘姑娘地称呼了,干脆我们姐妹相称,交个朋友。"
"那就依姐姐所言了。"
"从此我便唤你雪妹,你可叫我叶姐。金兰之义,甘苦同载。"
要知道自从听到代霰的悲惨遭遇,叶清瑜那整整一晚都在自责之中。再联系到自己的态度,联系到代霰被挟持之后代忠德的行径,对代霰她就更是同情,所以才做出这样的决定。
回到岸边,两男两女把木筏推下水,望了望山顶,就都上了木筏,谭云之对着岸边打出一掌,木筏就驶离了海岸。
然后张开风帆,顺风行驶。
等到身后的海岛慢慢,慢慢淡出视线,凌天痕才扭过头来看着前方。
大海壮阔无比,就像蓝天一般无边无际。湛蓝色的海水深不见底,浪涛时不时把木筏托到高处,弄得大家心惊肉跳的。
四野之下,全不见一片陆地,不禁让人心生无力之感。
好几次浪花盖过头顶,险些把木筏打翻,好在都是有惊无险。
天空就好比一个锅盖,严严实实地扣了下来,好像是在宣示:谁也逃脱不了。
远处海天相接处有着一条明显的界线,把海水与白云分割开来。
就这样在海上漂流了几日,众人都把携带的干粮吃得差不多了。眼看着再不到达岸边,就都得饿肚子了。
离开雨花石不知已有几日光景,这日晌午,连着晴了多日的海上忽然阴沉下来,万里无云变得乌云密布。
这天说变脸就变脸,丝毫不给人任何准备的机会。
乌云蔽日,就连海上也像是起了雾。明明是中午时分,木筏四周都围着浓郁的黑雾,把光线阻隔在外。
不知怎么,凌天痕有一种错觉,他觉得自己这群人就像被囚禁在一个漆黑的牢笼中,怎么逃也逃不出,怎么望也望不穿。
不知从何时起,浪涛也变得柔和了。一朵朵浪花在身旁绽放,而木筏却行得极其平稳,如履平地。
"小心。"就在众人有些害怕之时,谭云之已经做好了随时进攻的态势。
他眼睛散发出一种前所未有的聚集感,双腿微屈,脊背稍弯,就像一只匍匐的狮子在等待猎物。
看着谭云之这般姿态,凌天痕立即抽出雨花剑,也进入了警备状态。
雨花剑闪着微弱的青白光芒,在漫天黑幕下显得诡异莫名。
然而,令人不解的是,就在这般戒备之下,并没有出现什么异常。木筏依旧飘荡在海水之中,浪花仍然一朵朵在身边绽开。
海上的雾越来越浓,几人的视线也被遮蔽得越来越狭窄。
渐渐得,举目四望,就只能看见脚下浮沉的木筏了。只是还能明明白白地听见浪涛声。
谭云之更是警惕了,他已拿出玉箫,并把剑刃拧了出来。不住地四下张望,眼神如刀,锐利无比。
两个女子虽然察觉不到危险,但这种天气异象她们也是从未见过,又看到谭云之那种紧张的态势,心里也在不断地打鼓。
突然,远处传来一声闷雷,却判断不了是何方向。既然雷声已至,想来那闪电怕是被这重重黑雾给遮挡住了。
突如其来的炸响更是平添了几分恐怖。
又行了许久,木筏突然颠簸了一下。
这时众人才依稀看见木筏右舷处露出一块礁石,木筏颠簸应该就是它引起的。
说来也怪,这一颠簸之后,众人视线居然开阔起来。
那弥散天地间的黑雾就像被一阵风卷走一样,视线瞬间拉长几倍。
与此同时,那严丝合缝,层层叠叠的乌云也逐渐拉开一条裂缝,从裂缝中射下一束金光。
那一束金光似有开天之能,生生把成团的乌云排挤开。
没用多久,这片天地又恢复成了白昼,而且多了几分清气。
"哇!"黑雾一散开,就可以看见木筏前面耸立着一座入云的高峰。
那山峰上接苍穹,下抵深海,通天彻地,山腰上云雾缭绕,极为壮观。
仰望峰顶,却只能看见一朵朵白云掠过,视线未能及顶。
"正好,我们可以补给粮食,饿了大半天,都快浑身乏力了。"凌天痕顿时有些欣喜,迫不及待就向岸边跳去。
"慢……"话还没说出口,谭云之就看见凌天痕已飞身跃起。
想象中的落地声并未响起,却传来落水声。
木筏上的三人这时才看分明,凌天痕哪里是跳上岸去,他明明就是跳进了海水中。
可他们刚刚看到的明明就是沙滩海岸,怎么一眨眼海岸就移到一丈开外去了。
"这里有古怪,你们小心。"谭云之一把提起全身湿透的凌天痕,轻声说道。
众人也发现了不寻常,都被骇得大气也不敢出。
那座高耸入云的山峰就在眼前,然而经历了刚才那一幕,众人只觉得这里鬼气森森的。
"这里……我好像来过……"这时凌天痕轻轻开口道。他看着眼前的山峰,眉头紧锁,像是在竭力思考。
"你来过?"谭云之诧异道。
一段段零星的片段闪现在凌天痕脑海之中,他揉着脑袋,越想越觉得炸痛。
"大战……梦中……"凌天痕隔一会说出一个词语,然而其余人却满头雾水。
"不要想了。"谭云之把手放在凌天痕肩上,安抚道,"黑雾出现时,这里的空间就出现了异常的裂缝。或许我们已不在原地。"
"什么?"两名女子自小生活在人界,从未听过什么空间裂缝的说法。如今突然接触,自然接受不了。
"总之一切小心,跟在我后面。"谭云之已无暇跟她们解释了。
凌天痕也慢慢平复了下来。
"这岛外是一个神灵阵,你可记得破阵之法。"谭云之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曾经来过的凌天痕身上。
他还是可以勉强看出那座山峰不假,如今弹尽粮绝,也应该进山补充补充。况且家主曾说过,一入灵阵,想全身而退,就得破阵。
"啊!"凌天痕努力回想,头痛欲裂。
"剑插天乾……"断断续续得,凌天痕吐出几个字。
"势指仪眼……"
听得凌天痕艰难吐出的口诀,谭云之一跃入高空,当真看见整座海岛被一个八卦阵图所包围。
当机立断,他把箫剑掷出,直插在乾位之上,只见那剑不仅没有下沉到海水之中,反而竖直插在海上,玄奇万状。
一剑激起千层浪。
箫剑似是动了阵心,从乾位涌出两道灵气,直奔阴阳两仪而去。
"果然有戏。"谭云之心中暗道,手上不停,空手打出两道掌势,也直逼两仪。
势指仪眼!
"接下来呢?"谭云之落到木筏上,询问道。
凌天痕抱着头,为忍住疼痛牙齿咬得咯吱直响。
"虚位离火,六界通天。"凌天痕一口气说完剩下的口诀,一刹那就如皮球般瘫软下去,沁出满头大汗。
虚位离火,六界通天。
谭云之于空中几个腾翻,来到离位,头朝下扎下水去。
顷刻间,八卦阵图浮出水面,直冒银光。
停顿片刻,阵图倏地旋转起来。其中光纹交错,线路缠结。
直转了数十周后,银光才渐渐黯淡下去,八卦阵图也重新沉于海水之下。
代霰与叶清瑜两人都看呆了,这一幕幕神奇的景象让她们不禁怀疑自己在做梦。
而神奇还没演绎完全。
木筏下的水位被抬高,数以吨记的海水被排开,从海水下面顶出来一方平台,平台略高于海面。自然而然,木筏也被顶到平台之上。
而谭云之就站在前面不远处,背负青锋,滴水未沾。
叶清瑜搀着虚弱的凌天痕,和代霰一起行下木筏,朝谭云之走去。
四人沿着平台慢慢靠近那座山峰,而越是靠近,凌天痕心里就越是闹腾,他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真正来到山下,才真真切切可以感受到它的雄奇壮丽。
众人面对的正西方,从天际落下一条瀑布,瀑布宛有接天之势,也寻不得它的源头。那瀑布落下之声宛如惊雷,完全掩盖了海岛周围的浪涛声。
"大家小心,这里可能是空间的层叠,极其紊乱。"谭云之一个人走在前面,为众人开路。
海岛上到处都是云雾缭绕,颇为神秘。丛林之中大树拔地而起,直顶苍天。
寻了一处草势低浅的地方,谭云之探了进去,众人也跟着走了进去,只是现在都变得格外小心。
谭云之握紧手中的箫剑,一步一步小心翼翼,他不禁又联系到雨花石那个神秘的黑衣人,连他自己都不愿意相信。
如果真是黑衣人搞的鬼,那么一个洞悉空间转换、熟习神灵之阵的对手,恐怕连我也只有任其宰割了。谭云之如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