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可以走了。"见谭云之没有动作,那老婆子冷冷地重复了一遍。
还是不为所动,谭云之好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他慢慢把剑锋靠近老婆子的脖子,两只眼睛死死盯着老婆子的双眼,然而却没有发现丝毫的迟疑与怯弱。
冰冷的剑刃已经嵌到老婆子的皮肉之中,此时,老婆子甚至用目光与谭云之相对,毫不畏惧。
就连旁人也可明显看出那眼神之中的视死如归。
"我们走吧。"谭云之最终还是收回玉箫,淡淡说了一句。
"啊?就这么走了?"凌天痕错愕不已,显然没有料到先前如此强硬的谭云之,态度竟会发生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她不会说的,那身后的人绝不简单。"说完就把玉箫别在腰带里,兀自走向谷口。
尽管错愕,但凌天痕也知道好歹。拿好雨花剑,默默跟在谭云之身后,不发一语。
等到两人身形消失在谷口,老婆子身边竟悄无声息多了一道人影,正是先前那黑衣人。
"凌天痕,你可背负了我的大业。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啊。"黑衣人双手负在背后,轻轻低喃。
"主人,奴才觉得那凌天痕并无特殊之处啊。倒是后来的那小子,我能从他冷冽的眼神之中看出不屈的反抗意志。"老婆子声音沙哑,依然淡定。
"我们已经没有时间去培养别人了,天帝那老头子大概已经猜到了是我们。"黑衣人看着凌天痕离开的方向,眯着眼睛,"况且凌天痕身上那股君王的傲气不仅没有泯灭,在九级封之下反倒更加强烈。"
停顿了一会,又开口说道:"我相信我的眼光。"
语末还轻笑出声,意味深长。
"是。"
"好了,我养你在人界十余年,如今你的使命也完成了。自行回去吧。"黑衣人背对石柱,摆了摆手。
"是,主人。"说罢那老婆子的身体表面竟出现裂纹,裂纹里面放射出金光,骇人不已。
裂纹向周身延伸,就好比鸡蛋壳被敲碎一般。金光愈来愈烈,下一瞬从老婆子身体里面钻出一道紫光,紫光中包着一只蝙蝠。
蝙蝠全身遍布紫纹,颇有一份高贵之气。它围绕黑衣人转了两圈,然后就如简矢一般射向远方,眨眼就消失在天际。
而随着金光的泯灭,老婆子的躯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尸化。一盏茶的功夫就化作了一堆枯骨,散落在地。
不灭老尼原本早就死了。
环顾四周,剑雨下完,所有剑又再次没入地里,呈落剑之势。
黑衣人又自言自语了一会,弹指间也消失不见。
一路回到山顶大殿,叶清瑜早在殿门翘首等待,直到看见两人回来,紧张的神色才稍稍舒缓。
看见凌天痕一个人落在后面,叶清瑜感到有些吃惊。
她跑了出去,先是对着谭云之说道:"谭大哥,没什么事吧?"
"没有。"谭云之只是淡淡回答,就又独自向前走去,完全没有继续说话的打算。
看到这般情形,叶清瑜觉得她是自讨没趣。于是她快步迎上后来的凌天痕,看到他郁闷的样子,莞尔一笑:"发生什么了?"
"没什么,遇到了一个奇怪的老太婆。"不知咋的,看着眼前满脸堆笑的女子,凌天痕也心情大好,阴霾都一扫而空。
"老太婆?不灭老尼?她当真还在人世?"
"嗯,好像是的,他自己说什么讳号是不灭老尼,奇怪得很。"凌天痕边走边看着叶清瑜,似乎每次都可以从她这里听到一些不错的故事。
"这不灭老尼可是比绝尘更响亮的讳号。"叶清瑜笑笑,也看着凌天痕,"不过我也知道得不多,她都是我爷爷辈儿的人了。"
听到这话,凌天痕顿时觉得有些扫兴。
"对了,谭大哥怎么回事?好像心事重重的样子。"叶清瑜突然想起谭云之古怪的神情,问道。
"我也不知道,一路回来他都默不作声,我问话他也犹若未闻。"
边说着,五人都进到了大殿之内。凌天痕和叶清瑜坐得比较近,其余三人好像都各自为营,谁也不亲近谁。
用火折子点起了那堆篝火,虽是农历七月天气,但海风呼啸,山顶上还稍有些凉爽。
相对无言,五个人好像都各怀心事,大殿里一片沉闷。
就这样坐了起码有半个时辰,谭云之突然起身往外走去,不留下一句话。
众人虽然不解,但也没有多问。只是身处角落的代霰多看了两眼他离去的背影。
走出大殿,找了一处较为隐秘的地方,又四下看看,确定了没人之后他才席地而坐。
双手合十,接着摆出一道奇特的手印,嘴里还在念叨着什么。印法几经变幻,然后谭云之轻吟道:"谭门秘术,千里传讯。"
随着话音湮没,两手之间现出一根光柱,印法再次变化,光柱朝远处伸展。
几秒之后,谭云之身前呈现出一道光幕,光幕之中巍然坐着一个男子。
见到男子,谭云之立即行礼:"谭家内门箫缚二层弟子,之字辈谭云之见过家主。"
"云之,何事如此紧急?居然不惜以秘术联系。"
"禀告家主,这次任务已经发展到不可控的地步了。"
"怎么回事?"居然连一向自信的谭云之都觉得不可控,那男子多多少少有些吃惊。
"人界似乎出现了太多奇怪的东西,而这些东西,属下猜测,并不属于人界。"
"有这回事?什么人如此大胆,竟敢视《六界公约》为无物。"
"这个,属下也不敢妄加推断。"
"关于殁影,上面的意思是必要时候可以让它灰飞烟灭。"
"但恐怕不止一个殁影啊。"谭云之似是早有预料,接着说道,"属下有一种错觉,从一开始我便是被人牵着鼻子走。"
他没有停顿,直接一口气汇报了自己的想法:"从一开始,我找到凌天痕之后,我们就像木偶一样被人玩弄在股掌之间。"
"我们不断地遇见高手,不断地起冲突,不断地逃亡。短短一个多月,凌天痕已经四次爆血。"
"而我们所遇见的那些人,在不动用谭门术法的前提下,就连我怕也不是对手。"
听完,光幕中的男子沉思了一小会,方才开口:"不管如何,你都要尽力完成任务,这可是你与整个神界的缘分。"
"是。属下一定竭尽全力。"
"关于你说的这个问题,我会暗中调查,必要情况下,我会请示上面为你增援。"
"多谢家主。"谭云之拱手称谢,却并没撤掉光幕。
"还有什么事吗?"男子见谭云之欲言又止的样子,问道。
"属下斗胆请问家主,凌天痕到底是何身份?"谭云之摆脱了眼神之中的迟疑。
"云之,有些事情日后你自然会知道,不该问的就不要问。"
"是,云之不敢。"撤掉法术,光幕也散成光点,随风消散。
尽管如此,但谭云之心里明白,家主的回答对他来说并不满意。
想那凌天痕若是凡人,怎会招惹到如此庞大的势力?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又怎会仇家遍地?
家主对这个任务、对凌天痕的身份也极其忌讳,凌天痕身上还有常人不可能接触的九级封,种种都表明这凌天痕绝对不寻常。
而事到如今,恐怕也只有自己和凌天痕两人被蒙在鼓里。
或许是在谭门顺从惯了,谭云之突然觉得自己不喜欢这种被隐瞒的感觉。
"你在这干嘛呢?"就在他胡思乱想时,一声空灵打断了他的思绪。
回头才看见代霰站在树后,小心翼翼的。
"没什么,想些事情。"对于代霰寻了出来,他倒是未曾料到,"你怎么出来了?"
"岛上无聊,上次穿过丛林看见林中有些梧桐木,可以用来制琴,便出来找找。"
那代霰半靠树干,长裙及地,缭乱的发丝披在左肩,就像是出浴之后还没来得及梳理。
一阵微风拂过,雪白的长裙飘起,颇有几分弱柳扶风的味道。
谭云之竟看得有些痴了。
这女子也算是天香国色,想来若不是生在丞相之家,足不出户,必定会受到诸多仰慕。
"你可以帮帮我吗?"代霰感受到他炽热的目光,脸颊竟有些灼热。
"呃,自然可以。"这好像还是代霰第一次主动搭话,主动求人。
暂时放下心中诸多疑惑,尽管这事情已经越来越扑朔迷离,但生活还是得过,不是吗?
这么想着,他也开朗了不少。谭云之主动在前开路,劈荆斩棘,一路下来,累得是不亦乐乎。
如若让谭门中人看到,或许会大吃一惊。
代霰只是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看着面前的男子,脸色颇有些精彩。
"那姑娘也出去了,不会出什么事吧?"凌天痕忙着打理火堆,随意问道。
"能有什么事。"叶清瑜无所谓地回答,冰凉冰凉的。
"咦?"凌天痕看着叶清瑜,奇怪地问,"那姑娘得罪你了?难得看你冰冰凉凉的啊。"
"代忠德那狗贼的女儿,人人都会这般对待吧。"看来叶清瑜也是耳闻目睹了许多丞相的恶行,不然也不会恨到这种地步。
"那是上一辈的错,不能怪到他女儿头上吧。"凌天痕就事论事。
"哼,我看你分明就是看别人姑娘长得漂亮,存有私心。"叶清瑜娇嗔一句,转过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