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冷风吹过来,夏树下意识的抱紧双臂,忍不住抖了一下。夏树走着走着,就走到了A大的那条街,街上的小吃店里灯火通明,全都是年轻的大学生。曾几何时,她也是如此的年轻,对未来充满着各种期待与想象。可是转眼时间就从她的眼前溜走,她还来不及抓住什么。看着三五两群的学生从她身边走过,她不由得抬头看天感叹时间的神奇,这里还是一样的热闹喧嚣,尽管她已离开了那么长的时间可是并没有因为她而改变什么,因为总会有比她年轻的人代替她。
其实夏树也才不过26岁,五年前她是20几岁,五年后她依然20几岁。时光也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什么痕迹,她一如既往的素面朝天就会令好多女生黯然失色。这样看起来好像没有什么不同,但有些东西却是真的悄无声息的改变了。
夏树甩甩自己的脑袋,向前走了一会儿,看到苏记居然还在。忍不住走进去点了一碗她以前和穆锦澈在这里吃的那些菜还有鲫鱼汤。她看着里面的装饰,虽然已经翻新了不少,但还是没有改变它原本保留的质朴。夏树四处看了一下,没有看到沈辉的身影,以为这个店面已经转出去了。因为帮她上菜的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夏树看着他不由得笑了笑,他有些不好意思笑着,脸微微红起来。多久之前,夏树也会露出这样羞涩的笑容,干净的不带有一丝的杂念。
夏树看着眼前的菜,闻到菜的香味,胃口不由得大开。她拍了拍发烧的脸颊,拿起筷子轻轻的夹了一道菜,缓缓的放到嘴里,慢慢的咀嚼着,熟悉的感觉溢满整个味蕾。夏树忍不住的大口大咽下去,每道菜都溢出熟悉的味道,夏树猛咽着,脸上不自知的掉下眼泪。她看着面前的鲫鱼汤,却没有动,就那样静静的看着。腹部的疼痛感慢慢移上心头,夏树笑笑摸摸自己的胃,淡淡的说道:“澈,你知道吗?我现在知道当时你的胃是怎样的疼痛了。”
这样的胃疼一直伴随着她五年了,阿酷带她看医生却始终根治不了。医生告诉她要好好养着,慢慢的就会恢复,可是夏树自从离开了这里,就没有按时吃过饭。在学校里上课的时候,她总是会坐在图书馆就是一天,直到胃疼她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吃饭。周末在家里的时候,她往往呆坐那里就是一天,每当这个时候,阿酷就会拉着她带她去吃饭。
阿酷看着她这样,就会忍不住的说她,他说:“夏树,你这样总是忘记吃饭,是不饿还是不想吃。”
每当这种时候,夏树都会对着他笑笑,告诉他自己没事。可是等他走后,她自己一个人蜷在被子里用冰冷的水杯抵着胃部,咬牙忍着这种疼痛,也不吃药,就那样忍着忍着天就亮了。夏树从来没觉得这样的日子会有多么难过,因为她只要一睡着,那些梦靥般的噩梦就会缠着她,任凭她在梦里怎么挣扎,心疼的感觉都无济于事。
楼上,木木吃过饭自己玩着玩着,依偎在沙发上睡着了。穆锦城和沈辉多了一些酒,头有些疼痛感。他以前是不碰酒的,因为一切令他上瘾的东西他都不碰的。可是自从夏树离开后,他对酒精就有慢慢的依赖,特别是从医院出来前那段时间,他几乎没日没夜都在靠酒度过。但惟独烟他却没有碰过,因为浓重的烟味会令木木不舒服,木木和夏树一样都不能闻到烟味,所以他一直都没有碰过。
沈辉有点喝大了,所以话不觉得多起来,穆锦城坐在他的对面看到他那张布满皱纹的脸颊在酒精的催促下,不由得红起来。穆锦城和他又碰了一下,说道:“舅舅,喝了这杯我们就不喝了。”
沈辉看着他笑笑,说道:“呵呵,又不胜酒力了吧。你一会儿别开车了,让人来接你吧。”
穆锦城微笑着应着,穆锦城看着他满脸笑容的样子,心情也不觉得好起来。每次和他喝酒的时候,最后穆锦城都是他提出不要喝了。不然的话,沈辉就会一直和他喝,每次看他年纪大了也不说什么,都会先提出不喝了。那样他就会很高兴的对穆锦城说:“年轻人,不胜酒力啊。”接着哈哈大笑。
吃过饭后,穆锦城看到木木睡在沙发上,本想把他抱回去的。但是沈辉对他说:“今天晚了,让他留这里吧,明天是周末不是不上课吗?”
穆锦城看着他老人家极力这样挽留,就点点头,摸摸木木的头,把他抱到里屋的床上放下吻了吻他的额头,向外走去。走到楼下穆锦城对着沈辉拜拜手,说道:“您留步吧,明天晚上我会让人来接木木的。”
沈辉笑笑,说道:“好,你工作忙,让木木在这里待着也不碍事。你别开车了。”
穆锦城点点头,说道:“恩,我走着回去,明天我让人来把车开走。”
穆锦城独自从沈记里走出来,没看到在他前面走出去的夏树。刚踏出去,迎面吹来的冷风,不觉得使他的头脑清醒了一些。他揉揉眉心,然后走在路上。路上的女大学生看到这位气宇轩昂,英俊的成熟男人都不觉得给他行注目礼。走过他身边后,都会小声议论着。穆锦城走在街上,根本没有觉得自己有什么不适,可是看到他的人都会被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光芒轻轻盖住。
就在这时,身后一把力量撞了一下他,一阵洋甘菊的香味扑入他的呼吸。他侧身一看,看到一抹俏丽的身影从他身边走过去,扶着旁边的法国梧桐树,肆无忌惮的吐了起来。穆锦城没有看清她的脸,但是他知道那抹身影就是她。因为这个世界上出了这个女人的脖子里挂着那个独一无二的海豚项链,再也找不到其他人。刚才他侧身正好看到一闪而过的散发着淡蓝色光芒的项链从她的脖子里蹦了出来。
穆锦城站在她的身后一直盯着她看,因为树木的阴影打下来遮住了他脸上的表情。夏树吐完,忍不住胃疼的感觉,使劲的用手摁住胃部缓缓的蹲下来。穆锦城看她这样,向旁边的一个小店走去,一会儿出来看到那抹身影还在,就快步跨过去,弯下腰也蹲在地上。向她递过去他刚才买的加热的水,夏树被眼前的这双手弄得一愣,她认得这双手,是他的。可是她以为她又出现了幻觉,夏树自嘲的笑笑,甩甩头,以为他真的只是个幻影而已。因为曾经在法国无数个像今天的场景,她都希望他会像以前那样出现在她的身旁。可是每当她抬起头来,那抹存在心底的身影就像是烟消云散般的消失掉。
所以这次她没有抬头,穆锦城看着她一直低着头,忍不住开口道:“刚吐完喝点水好。”
夏树听到一直缠绕在她心头的那个温柔的令她窒息的声音,不敢相信的抬起头,映入眼帘的真的是那个好看的如雕刻般的脸庞,眉心微微拧在一起。是他,夏树忍不住伸手摸上他的脸颊,温热的感觉一直传到她的心里。穆锦城一直盯着她,把她的表情尽收眼底,他看不到她这副样子,明明是她不要他的,现在却一副很受伤很痛苦的模样。令他心里一阵不爽,不由得拉下脸来,对她说:“摸够没?”
夏树听着他冷冷的声音,一下子从回忆中回过神来,急速的抽回手。然后站起身来,摇摇晃晃的向前走去,穆锦城看着她决绝的背影,心里不有有些窝火。手下意识的捏紧矿泉水瓶,上前一步伸出左手拉住她的胳膊,她一个回身,正好撞进穆锦城的胸膛。他还是忍不住的向她伸出了手,他看了她惊恐的眼,轻声说道:“你刚才怎么了?”
夏树轻轻的挣扎着,可是她愈是挣扎他抱得愈紧。最后夏树不挣扎了,狠狠的瞪着他,腹部的疼痛加上发烧,所以头不由得有些眩晕。两人就这样僵持在人行道上,路上的行人都忍不住向这边看过来。
粗壮的法国梧桐笼罩着两人,一阵风吹过,树叶发出嚓嚓的响,夏树忍不住的打了一个激灵。穆锦城看着她穿的衣服,眉头狠狠的纠结在一起,沉声说道:“怎么穿的这样少?”
夏树看着他这副样子,忍不住想呛他:“我愿意,和你没关系吧,穆少爷。”
穆锦城看着她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样子,忍不住想笑起来。伸手像以前那样拍拍她的头,温柔的带些宠溺的口气说道:“天气冷了,以后多穿点。”
夏树听着他的话,心里一震,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眼泪就这样毫无预兆的冲出眼眶。夏树永远都这样,她永远都看不得他对她的温柔。夏树看着他,眼里的泪却涌越多,根本来不及控制,眼泪就溢出来。
穆锦城看她满脸的泪水,心不由得疼了一下,忍不住叹息道:“怎么哭了?”说着用手擦了擦她的泪水。他手上的温度透过她的皮肤一下子温暖了她的心。夏树控制不住的把脸埋进他的掌心,泪水顺着他的指缝流淌下来。她还是那样的眷恋他的温暖,她还是对他无法控制。她的脑子一直告诉她不要在这样,告诉自己不要再贪恋这种温暖,那会令她再次沦陷,她再也输不起了。可是一方面心里不停的有个声音在叫嚣着,抱紧他,就这一次了,就让自己再任性一次,再放纵一次。
可是她不知道,这样的感觉就像是鸦片一样的会令人上瘾。所以当她主动伸手抱住他时,她的心在那一刻再次被他融化,连她自己都想不到,她会是那样的想念他怀抱的味道,那样的令她沉迷,她忍不住使劲的嗅了嗅。
穆锦城被她抱住的腰忍不住的僵直起来,他看了看,最终伸出手把她搂紧在怀里。她的泪滴像是倾盆大雨淋湿了他的心。
穆锦城心疼的使劲收了收抱着她的手,夏树把脸贴近他的胸膛,嗅觉里全是他的气息。当夏树抱紧他的那一刻,穆锦城就决定自己再也不会放手。就像歌里唱的那样:“真正的爱过/才算真正的活过/爱你/从此不会再放手。”
两人就这样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拥抱在一起,忘记了天和地,彼此的眼里就只有对方。可是夏树胃疼的感觉却一直没有减少过,夏树感觉腹部像是被重击过,重重的锤在胃上。夏树忍不住用手摁住自己的胃,不禁的闷哼出声音。穆锦城感觉她的不适,低头看她正好碰到她的头,滚烫的脸烫疼了他的脸。穆锦城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脸立马变得不好看起来,闷声说道:“你在发烧?”
夏树抬头想对他笑笑,可是腹部的疼痛令她忍不住弯下身子,穆锦城立马扶着她摇摇欲坠的身子,急声问道:“怎么了?”
夏树刚想开口说话,脑袋立马一蒙晕过去。穆锦城忙抱起她,然后打了一个车,送她去医院。一路上穆锦城的心都被纠在一起,送到医院。穆锦城立马把蒙田叫来,蒙田自从被穆锦城叫回中国就留在了这里,蒙田看到他怀里的人,眼睛立马瞪大了,有些口吃的说道:“夏、夏树,她回来了?”
穆锦城瞪了他一眼,说道:“快给她看看。”
蒙田撇撇嘴,没来得及八卦,把夏树放到病床上给她检查了一下。开了一些药,叫了护士给她输液。然后向外走出去,看着穆锦城说道:“真不知道她这几年怎么过的?她的胃很不好。”
穆锦城听到他的话,心猛地被击了一下,抬眼看着他。蒙田看着他着急的模样,不由得想笑又心酸,这么多年了他还是这样对她一如既往。夏树走的时候她谁都没告诉,所以他是事后才知道的,以前他总觉得夏树有一些他不喜欢的地方,可是他却一直不知道是什么。直到她走后,他才明白,毕竟他和穆锦城是这么多年的兄弟,在看到夏树就这样狠心抛下他离开时,说实话他真的有些恨这个女人。
特别是穆锦城出车祸被送到医院,他看着他满身是血的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脸都被血液涂抹的看不清原来的容貌。以前刚上学那会他们的教授还告诉他们说,医生最不想医的就是自己的亲人。那时候他不懂,因为他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就连给穆锦澈动手术时,他都没有这种感觉。可是当他看到穆锦城这样高高在上的人,有一天居然会满是鲜血的躺在床上任凭他处置。说实话穆锦城看到那些血后,真的有种眩晕的感觉,他实在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所以最终是医院的一个老教授给他动的手术,他一直在给他打下手,内脏因为强烈的挤压而导致内出血,还有就是眼睛,也就是在那一次,穆锦城的视力极具下降。他这样回想起来时,都忍不住后怕。
所以当他看到穆锦城居然又抱着她出现在他的眼前,在五年之后的时间里,他是惊讶的。但是看到穆锦城对她的担心一点都不减当年,原先想说的话,就这样卡在了喉咙间。
他看着他,缓缓的开口:“你不用太着急,她就是平常饮食不太注意,不规律造成的,慢慢的养着会好的。”
穆锦城听了他的话,才放心的对着他笑笑,眼睛却透过门盯着病床上的人。他突然不想在这样错过,如果这次她不主动的向他迈出脚步,那还是由他来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