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验身”,苏苏只觉得屈辱,她尽量压抑着怒气,面无表情,任那个满脸皱纹的老妇人对她“非礼”。终于老妇人满意地抬起了头,让她穿上衣服。她就觉得冷,不是因为天气,不是因为冷的空气,只是冷,从心里泛上来。
她们下了楼,老妇人对女子点了点头,女子终于露出了笑容,可是这笑也像是假的,像是浮在她的脸上,而她的脸,像一张面具。
段深飞过来搂住了她的腰,轻轻掐了一下,靠在她耳边说,“没事”。
女子自腰间束腰里翻出来一只红釉的小瓶子,隔空丢过来,像是丢一块肉给狗,那样一种施舍的表情和姿态,段深飞伸手接住了瓶子,拔开塞子嗅了嗅。女子冷默地笑:“段公子有什么好不放心,咱们森罗殿从来说一不二!”
他把瓶子里的药倒在掌心里,一点红,像一滴血,苏苏便闻到一股香,淡而凉,几乎淡到没有,可是却凉透肌骨。他把药托到她唇边,哄她吃。她想自己到了这个地步,也没什么好怕的,张口把药丸含进了嘴里,不及咽,它已化了,流下喉去。
女子已站起身来,目光望过来,却非是望着苏苏,而是落在了段深飞身上:“我答应段公子的事已经办到了,段公子答应我的事,却不会忘了吧?”
段深飞笑了笑:“你放心,段某既然答应了姑娘,自然会办到!”
她便敛了笑,眼睛像藏了无数银针,一针一针扎过来:“可不要让我等得太久吧!”
“这自然。”
她便一转身子,朝店外走:“那我便专候段公子的好消息了!”
话说完了,人也已走出店去,苏苏有心要跟过去瞧瞧,看她到底是个什么排场,有多么神秘,可是段深飞却紧紧地搂着她的腰,使她动也不能动。直到外面马蹄声车轮声远了,他才松了口气的表情:“你别胡闹,你不知道这个女人有多危险!”
她推开他:“我才吃了那东西,一点儿感觉也没有,或者那解药是假的也未可知!”
段深飞笑笑不响,她又拉住他的胳膊,摇了摇:“你答应要给为她做什么?”
“无关紧要的小事罢了!”他拨开他的手,掀帘子进了后堂,把“睡”得乌七的店老板与店伙计和那个个胖乎乎的厨子的穴道给一一解开,三个人揉了揉眼睛坐起来,还真像是刚睡醒,糊里糊涂的样子,望了望段深飞:“真是怪,咱们怎么睡在了这里?”
段深飞扬了扬眉,只说:“咱们饿得很,麻烦快些做些吃得来!”
三个人忙爬起来,堆了一脸讨好的笑,迭声应着,也实在是因为生意不好,难得来一个肯洒钱的客人,对着这样金贵的衣食父母,不得不小心翼翼。
苏苏却不肯就这样放过他,等他在桌边坐下,她便定定地望着他,他就任她看,到最后反而是苏苏不好意思起来,拨开了目光:“你就不肯告诉我?”
他促狭一笑:“怎么,才看了这么一会儿,你就厌烦了为夫了?”
她啐他一口:“你别跟我油嘴滑舌的!”
“难道你要我去同别的女人油嘴滑舌么?”他托着腮,言笑晏晏,像开在日头下的曼佗罗,有毒,却使人着魔,那样一种奇异的美丽。
她把手一拍桌子,震的手疼,狠狠说“你敢”,可是眼里却藏不住笑意。
伙计送上茶来,他喝一口,叹气道:“你终于笑了,这就好了!”
苏苏为他这一句话,怔了一怔,随之而来有些感动,从来没有一个人是这样子待她,她不开心,他会变着法的哄她开心。
她垂了眼睛道:“既然咱们是夫妻,你还有什么不肯告诉我的呢,你到底答应那个女人什么事?”她突然想到什么,猛地站了起来,抓住他的手,“莫非,她让你去杀卓凤仪——我记得你说,她喜欢段景飞,那么,她定然不能容得下卓凤仪,其实凭她的身手,她的势力,又何必逼着我们这些小人物儿……”
他却把她按坐下去:“你别胡思乱想吧。”
“那好,你就告诉我!”
他蹙了蹙眉:“她是喜欢段景飞,只是段景飞却并不喜欢他,而这世上有一种奇药,叫心心相印,只需给对方吃了,哪怕是仇人,也会爱得你死我活!”
苏苏惊得张大了嘴:“难道,她让你替她去找这一味奇药?”
段深飞轻轻点头,她却叫起来:“岂有此理,这也太难为人了,那种东西,只在传说里才有,哪里能真有呢,这分明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伙计把菜端了上来,他先试了试粥的温度,不烫,温和适口,他才把粥推到她面前:“配出那味奇药的神医,我曾经见过一次!”
苏苏实在觉得这件事过于匪夷所思,不能相信,喝的一口粥哽在了喉咙里:“难道这世上,真有这样的药?”
段深飞眨了眨眼睛:“其实那个药,只有一个人吃过!”
“谁?”
他像哄小孩子一样,哄她快快吃粥,自己却并不急着下口,慢慢道:“这那位神医的好友——他的好友的妻子,总不肯相信他对自己一心一意,日日与他吵闹,他便逼着神医配出了这一味药,你知道,他的妻子对这位神医,是很信任的,她曾被他救回一命。神医花了一年的时间,终于配出了这一味药,那位朋友吃了下去,自此他们夫妻和美。”
苏苏不能置信地眨着眼睛:“真的这样神奇嘛?”
段深飞望一望窗外的天,淡薄的蓝色,一寸一寸浅下去,成了灰白,他语气也是淡淡的:“那位神医的好友,其实很爱他的妻子,只是他羞于表达,所以托了这药的福,他的妻子终于相信了他的全心全意!”
苏苏终于摸着了些头绪,把脸凑了过来:“那原来是个谎言?”
他捏捏她的鼻子:“原来你不傻。”
苏苏拨开她的手,重新坐好了喝粥,好半晌,又不无踌躇地道:“那可怎么办呢,竟然并没有这种奇药,那女人定然还要来找咱们麻烦!”
“拖得一时算一时——”漫不经心地看她一眼,“其实这女人欲得这药,也不过是为了得一个男人的心,而得到一个男人的心,法子多的事,倒是有一种东西,与这药有异曲同工之效!”
“是什么?”
“蛊。”
苏苏心里跳了跳,自然在她,“蛊”这个东西,也是传说中的,可显然在这里,是实实在在存在的,然在她想来,这总不会是个好东西。果然他又说:“只是被种下这种东西之后,就成了行尸走肉,你可舍得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