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深飞抓着缰绳的手一紧,然而极快地又松驰开:“是不是你看错了呢?”
“不会,绝不会!”苏苏抓着他的胳膊,胆战心惊地,“她那种目光,你不能知道,只要被她看过一眼,你这一辈子也不可能忘得掉!”
段深飞听得笑起来:“原来她这样有魅力!”
“你知道并不是,你现在还有心情同我说笑么!”她扳住他的手,“去追她,你不是说,要帮我么,现在咱们去追上她,去问她要解药!”
段深飞却没有要拨马追去的意思,反而把腿一夹,催大黑快快往清远驿的方向跑。苏苏急了,频频回头看那渐变成一个小黑点的马车,恨急了,抓住他的胳膊狠狠地掐:“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什么意思……”
段深飞任她掐,眉头也不皱一下,仿佛只是被蚊子轻轻叮一下,无足轻重的一点儿痛,对他造不成任何影响。然而他声音却并不像他的人那样平静,反而带了几分沉重:“你莫要任性!”
“我怎么任性?”
“你觉得你是人家对手么?”
“那么你呢,你难道也不是人家对手?”
他叹气道:“你要明白,现在即使追上去,也是无济于事,你看到那个赶车的御奴了么,他是高手中的高手。”
苏苏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车夫就车夫,叫什么御奴,我倒没瞧出来那车夫怎么高!”
他又笑起来:“那也是,你是肉眼凡胎啊!”
她气得拿后肘顶他,他依旧是笑,风也掩不住他的笑声。她终于丧气起来:“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人?”
他不说话,其实她也没有要他回答的意思,她只是苦恼,风里一时间只有马蹄声翻飞,到了岔路口,他一拨马头向右转,突然开口道:“你要知道,你要对付这个女人并不容易,你对付的是她身后的整个势力,而不是单纯的对付她这个人!”
她泄气:“这不公平,她凭什么这样对我,我与她无冤无仇!”
“原本这世间就没什么公平!”他伸了手指给她看,“你瞧,清远驿就在前头了!”
她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远远的一片模糊伫立的黑色,看不清楚,不过这黑色已作了最好的证明,清远驿果然遭了火了。她更丧气:“这可怎么好呢,段景飞定然不会在那等我了!”
再近一些,便有一股股焦糊混杂的味道随风传来,她皱了皱鼻子,想让他给她一点点可怜的安慰,显然这个男人总是这样不合时宜,在该他发扬骑士精神的时候总是沉默。她便没话找话地道:“你要去哪呢,总不能也与我顺路。”
“怎么,你就这样放弃了,不肯去找找么,也许段景飞给你留下了些蛛丝马迹也未可知!”
她依旧提不起精神来,那一大片黑已近得能出看来轮廓,显然是一大片建筑被烧毁后的残骸,焦黑的碎砖块碎木头,其间十几颗被烧得黑乎乎的树,伸展着树桠,像是一个个怪异的符号。
“我原本应该昨天过来的,可是今天才到,他定然以为我不来了,怎么会留下口信!”
“去问问又何妨呢!”
驿站不远处倒是的确有几所孤零零的小房子,像是被人虐待的满身伤口的小孩子,是那样一种可怜样。他们下了马,看到那其中一所房子篱笆盘出的小院里,正坐着一个抽汗烟的老头子,青布夹袍,戴一顶瓦楞帽,满脸的愁苦之色。
苏苏过去,攀着篱笆,清了清喉咙,叫一声“敢问老丈”,那老头子缓缓抬头看了她一眼,又复低下头去,她又叫一声:“我向您打听个事情,您可知道这驿站未烧之前,可住着一男一女,男的,就像他这样高,”她拉过段深飞指给他看,“长得很清俊的,女的就同我差不多高!”她是想着,段景飞与卓凤仪走到哪里都是扎眼睛的人物儿,这样一说,这老头子大约见过也就能想起来了。
老头子把烟袋在鞋底上磕了磕,沙沙的喉咙:“好像是有这么两个人。”
苏苏听得眼睛一亮:“您见过他们,可知道他们现在在哪里么?”
“他们在哪里我怎么会知道,我就是看他们两个这样鲜亮人物儿,忍不住就多看了两眼,你也知道,这地方清苦的很,常年也来不了两个搭眼的人!”
她又泄了气,扭身要走,不想段深飞却拉了他一把,向老头子道:“那么,您老可知道,那些住在驿站的人,都去了哪里么?”
老头子翻了翻白眼:“跑都跑了,谁知道他们会去哪里!”
段深飞笑着自钱带里掏出一块银子来,在手里颠了两颠,银子在半空一翻,银光一闪,老头子身子激灵的一哆嗦,段深飞笑起来:“这是不是能让您老回忆起些事情来?”
老头子身手敏捷地跑过来把银子抓在了手里:“年轻人,你果然有眼力,其实你们要打听的那一对男女,我还真知道!”他咳嗽一声,喉咙里有痰咕噜噜一阵响,苏苏跟着难受地掐住了脖子,他吐了一口痰,方才接着道,“那女的似乎被火烧伤了,你也知道,那火起的时候,人们正睡得熟呢,虽然我看他们都身负武功,这火却也防不胜防……”他啰啰嗦嗦地说了一大顿,最后终于靠近了正题,“他们临走之前倒是来问我,离这最近的医馆在哪里,我就告诉他们,在离此五十里的定远城,我估计着,这一会子,如果他们连夜赶路,也就是刚刚到定远城。”
段深飞笑嘻嘻地拱了拱手,说声多谢,拉着苏苏走了。
苏苏很不服气:“真看不出来,这老东西只认人不认钱!”
“人家为何要认人,根本他也不认得你。”
“可是万一别人有急事问他,他这样,那岂不是误了人家的事!”
“人家的事误不误的,也不关他事!”
苏苏气不伏,他却一把将她扶上马去:“你别罗唣,还是赶路是正经,难道你肚子不饿么?”
“我记得一个半时辰你前说路上有个茶棚子来的,说有点心卖!”
“那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我也只是打此经过一回,也是猜想着,茶棚子该还在,谁想竟不在了呢!”
苏苏也的确是饿了,从昨天晚上到现在晌午,她连滴水也没喝到,饿得全身软绵绵的没有力气,他一提饿,她就不得不转移了注意力:“那么,咱们去哪里找吃的?”
“你大小姐不是一向讲究,不肯吃外面的东西么?”
她恨地道:“饿死事大,讲究事小,这时候哪还顾得到!”
“也是,也是!”他跟着跨上马来,拉紧了缰硬,“那么就去前面的镇子,那里有不仅有吃食,并且有脂粉店和估衣铺,更有干净的井水,正可供你大小姐洗漱,打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