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却不知道，他脸上这种理所当然的样子。其实是一种很欠揍的行为。因为无论是轩辕仙帝，还是轩辕静，都是眼睁睁看着他刚刚由九级仙皇，进阶到三级仙尊的！
这个时候，仅仅过去几年，再次突破四级仙尊！
“方外之地是险地？对你来说却是福地！”轩辕仙帝看着凌辰，不无羡慕地说道。
凌辰莞尔，没有答话。
三人再次沉默了一会儿，似乎轩辕仙帝和轩辕静，需要一些时间来消化凌辰再次进阶的这个现实。片刻之后，轩辕仙帝终于一叹说道：“这里曾经是释迦摩尼给天罚君主准备的行宫。”
凌辰一震。
这个他的确没有想象到，会是这样的一个说法。
“当年天罚时代，人人的信仰都是天罚。就算和天罚君主一起从九州大地飞升上来的释迦摩尼，也是这样。包括其他三个君主，同样，也包括我……”
轩辕仙帝一脸追忆，在溪边边走边说道。
凌辰听了眉头大皱。
信仰？天罚君主是所有人的信仰？那为什么别人还要背叛他？
凌辰看着轩辕仙帝，还是忍不住问：“那为什么？”
轩辕仙帝答道：“你懂信仰么？”
凌辰摇头。
轩辕仙帝充满敬意地望了那长长的阶梯一眼，笑道：“生无信仰心，恒被他笑具。你一个不懂信仰的人，却被选成了天罚君主，是天意如此？还是造化弄人？”
凌辰撇嘴，颇为不服。
但他却不知道该从何辩解。
轩辕静也是一脸奇怪地看着凌辰。
轩辕仙帝继续说道：“在所有人看来，整个宇宙只分为正邪两道。正道自然就是武，道，医，儒，佛。而相对的，则是妖，魔，尸，怪，灵。可是你无法想象，在天罚时代，宇宙根本没有正邪之分，没有道魔之说，所有人的信仰，都是天罚君主，因为连天地都敬畏的人，他本身，就是天。”
“佛祖也是？”
凌辰问道，心中的确有些惊骇于当年天罚君主的威势。他不仅心中有些后悔，因为就在刚才，天罚君主告诉他，可以给他一个像他之前那样的时代。
可刚才的天罚君主，到底是真是假。他眼前的轩辕仙帝和轩辕静，究竟是真是假？
凌辰有些恍惚。
轩辕仙帝没有回答，反道：“你没听过一句话，叫佛本是道？”
凌辰不语，继续等他说出真相。
轩辕仙帝平静地看着凌辰，似乎看出了他想知道什么，他许久之后才道：“这件事情没有真相。因为即使是我，也无法做出定论。”
凌辰讶然，赶忙问道：“既然如此，那你们当初为何要背叛天罚君主？”
轩辕仙帝沉默不语，仰头看着那长长的阶梯，眼神似乎穿透了那薄雾中的阶梯，看到那山上最高之处的信仰。他忽然灿然一笑，整个人恢复了之前那种稳重华贵，内敛刚强的气势。
“我愿为信仰，付出生命。”
“但你可知，是他逼所有人背叛他。是他逼着我们背叛自己的信仰……你可知，一旦信仰崩塌，一旦那种美好在脑中瞬间化成云烟。给人留下的，是什么样的空洞？”
空洞的话，从眼神空洞的轩辕仙帝口中说出。
尽管凌辰知道眼前的轩辕仙帝并非真人，但也感觉到他传达过来的一种深深的无奈，无解，甚至是凄凉。
“我没有释迦摩尼那样狠的心，佛宗向善，你可知佛宗多狠？有人说佛宗割肉喂鹰，坐地成佛。佛爱众生，却不爱自己。一个对自己这么狠的人，才是真正的狠！”
轩辕仙帝深深一叹，跨出走上阶梯。
“所以我没有他那样的彼岸，但我有自己的彼岸。”
轩辕仙帝的身影，开始在雾中的阶梯上变得模糊。
凌辰转过身来，隐约猜到了一些事情，震惊之余心中想到，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可他不知道对这个直接让自己家破人亡的轩辕仙帝该说什么，但他知道对方一定是在提醒自己什么，只能双手一拜，以表感谢。
轩辕静就那样安静地看着自己的父亲，走入山中阶梯，直至慢慢消失。
她始终不发一语，这时眼中终于流下一滴泪珠。
“你是真的假的？”
两人沉默很久，忽然凌辰歪头看着轩辕静问道。
轩辕静一愣，似乎没有想到凌辰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她嫣然一笑，脸颊上的泪珠消失，俏皮说道：“你想试试么？我的主人？”
这一句话，让凌辰心中大乱。
可能是这句话其中的意味太过不寻常，太过的暧昧让凌辰有些应接不暇。
他感觉脸上一僵，还有些羞赧的意味。
轩辕静在一旁，巧笑倩兮看着凌辰，揶揄味道极浓，她当然是故意为之，而且依然好整以暇笑道：“我终于知道贼子凌辰的最大破绽，真想不到你这样的人，竟然受不了女子的调侃？”
轩辕静自从再次出现在凌辰面前，就一直没有说话。
可能是因为轩辕仙帝的原因，也可能是对凌辰依然有着些许的怨恨。直到此时轩辕仙帝消失，一滴泪之后，她开口说话，却是这样的调侃。
让不知如何去面对她的凌辰，虽然有些不知如何应对，但也是心中一松。
凌辰看了一眼那长长的阶梯，在夜雾之中，他可没有轩辕仙帝那样的勇气，自认为寻找到了自己的彼岸。前两个关口，已经让他疲于奔命。他看了一眼那清澈的小溪，不远之处有着山涧，草地，不时有几只颇有灵气的动物钻来钻去，看来在寻找温暖的草窝打算过夜。
这里空气清新，环境优雅。
夜空之下两人竟就这样沉默地走了起来。
凌辰和轩辕静一直走着，不知不觉来到山涧旁边。那清澈见底的水中，有着几只鱼儿游来游去。那边有几块石头，上面干净清爽。轩辕静心情似乎没有受到自己父亲的影响，一蹦一跳走了过来，就那样坐在一块石头上面玩耍，那晶莹如玉的小脚露了出来，在水面上拍打着，俏脸上露出喜悦的神情。
凌辰一叹，也走了过来，坐在旁边一块石头上。
他浑身有些不舒服，因为鲜血将那本来破烂的衣服都黏在了自己的身上。他不能打开乾坤袋，也就不能换衣服。不过终究是男人，连轩辕静都没有说什么，他也毫不在意。只是看着脚下这干净的溪水，让他有一种跳下去洗澡的冲动。
轩辕静始终不是一般的女子，她到哪里都是万众瞩目的焦点。不仅仅是因为她的美貌，她的身份，更是她身上那种吸引人的气质。高贵中没有虚伪的高傲，因为她会让人忍不住亲近。偶尔俏皮之中，有着让人怜惜的柔弱。
不知为何，凌辰总感觉今天的轩辕静有些不同。
这种不同来自于两人之间的沉默。
轩辕静突然转头过来，看着凌辰认真道：“你知道么，他死了！”
那明亮的美眸让凌辰不敢直视，他浑身一震，低下头去。
轩辕静抬起头，仰着脸，轻松笑道：“但我知道，他死得很开心。因为一万年来他一直在追求什么。终于在他死之前，追求到了。”
凌辰抬起头，死死看着她。
轩辕静笑道：“不是你想象的真相。可能临死之前，他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但他还是没有告诉我。”
凌辰有些失望，问道：“是谁杀了他？”
轩辕静收敛笑容，似笑非笑看着凌辰答道：“你的宿敌！”
凌辰浑身一震，满目不可思议。
片刻之后，他终于反应过来，深深吸了口冷气，看着轩辕静美丽的眼睛道：“本来我真的以为自己已经把他甩得远远的，谁知道他真的又成了我的敌人？不过轩辕仙帝也真的舍得……”
他自然知道轩辕静说的是谁，毫无疑问就是步临风无疑。而且他也几乎猜到了是什么样的事情。
轩辕静转头，托腮有意无意说道：“他可不知道，贼子凌辰最大的破绽在哪里。”
凌辰哑然失笑，摇头道：“别再这样一语双关地说话好么？你的情郎可不是你，他不会用这样的方式来击败我！”
“情郎？”轩辕静笑了起来，笑声随着她花枝乱颤渐渐停息，她缓缓转过身去，俏脸上闪过一道红晕，垂首低声道：“先别说他吞噬了我父亲的生命和修为。就算没有，我也始终没有倾心过他。”
凌辰奇怪问道：“那你当初为什么想杀我？”
轩辕静恼羞成怒，转头过来，盯着凌辰问道：“你觉得呢？”
凌辰呆若木鸡。
山间流水淙淙，清脆悦耳。
夜间的山林少了翠鸟欢快的鸣叫，却偶有虫鸣，凉风吹过。
这一男一女坐在山涧中的石头上面。
凌辰脸色略有僵硬。
他始终不是青头小子，怎听不出轩辕静口气之中那浓浓的情意，以及那愤恨的口气背后藏着的一些很容易想到的事情。他呆呆地看着轩辕静因为羞赧变得红霞飞起的美丽脸庞，竟是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干咳一声，有些不自在地扭过头去。
可是尴尬的他，已经不知道两手应该放在哪里，脚也就那样放在凉凉的水里，忘了拿出来。
这个世界上，让凌辰能够手足无措的事情很少。
男女情事，就是其中之一。
除了山涧流水的淙淙声音，两人之间保持着让人脸红的沉默。
凌辰瞬间明白了所有事情的始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