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吸我血之前,我有一个请求。”雷星涛面色从容,体内的兽源力没有恢复,完全无力抵抗迪斯,索性痛苦死去,不如安逸离开。
“你说。”迪斯脸上带着诡秘的笑容,一脸笑吟吟的看着面色从容的雷星涛,他无法想象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能在死亡面前如此从容淡定。
“放过进入迷雾森林的我的同伴,他们不仅是我的同伴,也是你的同类。”雷星涛一本正经,他知道以迪斯的能力,完全有能耐逐个将进入森林的各个家族的精英们一一杀死。
“谁让他们不长眼,在我寿元将尽,心情极度恶劣的情况下闯入我的地盘,打扰我的清修,招惹这一片的凶兽躁动,也导致我觅食困难,不杀他们我杀谁!”迪斯仿佛一瞬间变了个人似的,刚才脸上的儒雅涓滴不剩,青筋暴起极为可怕。
雷星涛喟叹一声。缓缓闭上眼睛,等待迪斯来吸自己血。
等了许久,迪斯却没有动作。再睁开眼睛时,只见迪斯蹲在一旁的角落,从那一堆杂物中推开,露出一个灶台,然后生起火,再将之前捕获回来的野兽肉放在火上慢慢炙烤,嘴里自言自语道:“来到迷雾森林后,一直过着茹毛饮血的生活,一千多年没尝过熟食了,她当年最喜欢我烤肉给她吃。”
随着时间推移,野兽肉渐渐散发出令人迷醉的肉香,雷星涛也有一段时间没吃过热腾腾的熟食,看着迪斯从虚空晶石球中取出一些调料,然后撒了上去,顿时野兽肉散发出的香味令雷星涛狠狠咽下了几口口水。
烤熟后,迪斯将这腿肉撕下一半丢给雷星涛,接着又从虚空晶石球中拿出两瓶未曾开封但已能闻到香味的美酒,丢给一瓶给雷星涛。
对于断头餐雷星涛从不拒绝,就算是死也要吃饱喝足再死嘛!他打开泥封,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完全忘记了眼前这个儒雅的中年人将会是送他去地府黄泉的凶手,倒像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弟。
迪斯则没有雷星涛那么豪爽,一直慢斟细酌,嘴里则自言自语道:“这酒是我父亲亲手酿制的,我一直认为他酿酒功夫自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此时的迪斯哪里还有绝顶高手的风范,更像是一个依赖父亲崇拜父亲的小孩,说起已经死去多年的作为普通人的父亲时,那双眼睛里闪烁着前所未有的精光,还有若隐若现的泪光。
雷星涛很快便吃饱喝足了,而迪斯却足足吃喝了两个小时,他一边喝酒一边与雷星涛唠叨着这三百年来在迷雾森林的一切,包括迷雾森林许多凶兽都是他的好友,包括这里的每一植物,还有他的思乡之情,还有对隽语的思念,对她父亲的痛恨,因为是她父亲一手拆散他们两,并且因为自己反对对普通民众注入野兽基因而被驱逐出欲望城。
迪斯的身旁摆着好几个酒瓶,最终伸手再去虚空晶石球中摸索,但许久之后却是空手出来时,雷星涛知道他的存货已经喝完了。
这点酒别说迪斯,就连雷星涛都醉不倒,但是迪斯却仿佛酒后失态放声大哭起来。
“隽语,隽语……”
“隽语……”
“你能听到我在喊你么?隽语……”
迪斯的声音嘶哑,一声声一声声如杜鹃泣血,悲不可闻,在迷雾森林的上空盘旋回响后,最终石沉大海。
雷星涛很想走过去,安慰安慰这个为情困了一生的苦命人,但想着自己即将成为他延续生命的垫脚石,也就漠然看着这一切了。
许久,迪斯起伏不定的情绪才安定下来,他悄悄拭去脸上泪痕,望着雷星涛,道:“如果有一天你在欲望城中心区域碰到隽语,请帮我告诉她,我还爱着她。”他顿了顿,道:“年轻人,我相信你一定能够屹立于欲望城中心区域,你一定能够遇上我心爱的女人,只是这时她已经是别人的妻子了!记住,请帮我转告……”
迪斯说完,不由雷星涛分说,身子若闪电一般飞快冲了上去,右手抓住雷星涛锁骨,一股强大无匹的力量涌入雷星涛的体内。
“轰!”雷星涛脑子一炸,无数信息涌入他的脑海,头疼欲裂。
“灵禽力修炼与兽源力修炼是有很大区别的,你慢慢领悟。”迪斯声音略显疲倦,雷星涛转头看他时,他原本光滑的脸上已经多出许多皱纹。
“别乱动,醍醐灌顶一个不小心,我们两都得丧命!”迪斯一声低喝,再次制住雷星涛,任凭雷星涛如何挣扎也挣扎不开,就在这时,他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力量从迪斯的手心涌入自己身体。
这股力道与兽源力是截然不同的,被这种力道一冲击,雷星涛感觉浑身经脉都有要爆裂的痛楚感,还好此时体内的兽源力不多,否则非得相互排斥爆炸不可。
饶是如此,体内的经脉还是被这股霸道的灵禽力所撑破,一些灵禽力脱离了经脉后,朝雷星涛的身体里涌去,当灵禽力与体内细胞发生碰撞时,更是令雷星涛痛苦万分。
“再疼也闭上嘴!”迪斯的声音带着不可侵犯的威严,狠狠命令雷星涛,而雷星涛在听到这个声音后也强咬着牙一声不吭,因为醍醐灌顶可不是开玩笑的。
雷星涛知道醍醐灌顶后施术者的后果,但他还是对迪斯这种不征求同意便强行醍醐灌顶的方法有些不满。
“安定心神,摈弃杂念!”迪斯爆喝一声,雷星涛头脑被直接喝得一阵空白。
很快,雷星涛真正沉淀心神,进入心无杂念的境界,在这时他已经忘记了因为醍醐灌顶而带来的身体上的痛楚,在他的头脑里出现了两只飞禽的模样,一只是有着黝黑发亮羽毛的老鹰,威风凛凛,目视前方,张开的翅膀不时微微煽动,在空中保持翱翔的姿态,一只则是浑身金光闪闪的大金鹏,它的眼神锐利而有杀气,令人不敢正视。
原来迪斯竟然也是同时修炼两种灵禽力到十层境界的高手,雷星涛顿时肃然起敬,要知道一种刚劲修炼到十层境界已然是很不易了,但要在修炼机能被封印的情况下再修炼一种灵禽力,那则需要多么风华绝代的天资呀!
“呱!”出现在雷星涛脑海里的那头雄鹰悲鸣一声,翅膀煽动的速度也越来越快,最后俯身冲来,仿佛就要撞到雷星涛身上时忽然消失不见,其逼真程度将雷星涛惊出一身冷汗。
而此时,迪斯的醍醐灌顶也终止了,虽然浑身疼痛无比,但雷星涛还是勉强爬起来,将已然虚脱昏迷在地上的迪斯抱在床上休息。
迪斯原本那一头黑发变成满头银丝,光滑的面容上生出无数坑坑洼洼的皱纹,全身上下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木乃伊,甚至不能用皮包骨这个词来形容,因为比皮包骨还要瘦上许多。
“隽语……”迪斯一双浑浊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却无半丝神采,仿佛心爱的人就在眼前,却无论如何也看不到摸不着,一双枯瘦如柴的手在空中徒劳无功的捞着,嘴里喃喃不休。
雷星涛忽然觉得眼眶有些湿润,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一切以实力为尊,再漂亮美丽的女人也沦为男人的附属和玩物,但这个可以说是欲望城一千三百年前最出类拔萃的天才人物,却为一个未曾真正成为自己的女人的女人痴情了一声,而这个女人的父亲则是亲手将他赶出欲望城的人。
几分钟后,迪斯眼神渐渐涣散,那双在空中徒劳挥舞的双手也停了下来,看样子他已经没有力气再挥动了。
“扶我去看看迷雾森林。”迪斯望着雷星涛,这个一千三百年前的天才被赶出欲望城后,在迷雾森林整整蜗居了一千三百年,然一千三百年来依旧没能突破桎梏,作为第二故乡的迷雾森林,想必也写满了他的哀与愁吧!
雷星涛扶着这个为自己醍醐灌顶,已经变成干尸模样,随时都可能随风飘逝的曾经强者,心中有莫名说不上来的难受,受人恩惠当涌泉相报,可是他却没有机会报答这个老人了。
扶着迪斯,走到巢穴门口,看着白茫茫的远方,不知迪斯从哪里来的力气,嘴里发出一声似鹰似鹏的叫声,远远荡了开去,延绵悠长,这应当是迪斯与生活了一千三百年的迷雾森林告别的一个方式吧。
三分钟后,迪斯的声音渐渐小了下来,他的腿脚也已经无法支撑骨瘦如柴的身子的重量,完全依在雷星涛的身上,用微不可闻的声音对雷星涛道:“帮我转告隽语……我还……爱她。”
他嘴角牵起一丝比苦还难看的笑容,说出了最后气若游丝的四个字:“入土为安。”
雷星涛强忍着身体两种本质上截然不同刚劲的冲突带来的痛楚,将迪斯抱在怀中,从树干上跳了下去,在他走到地面上时,赫然发现在附近聚集了许多凶兽,有二品、三品、四品,甚至还有十多头五品凶兽。这些凶兽目不转睛望着被雷星涛抱着的迪斯的尸体,随着雷星涛的步伐,这些凶兽都主动为雷星涛让出了一条道路。
在一处风景优美的地方埋葬了迪斯,雷星涛找了一块石头,用手削成碑状,以指刻道:“海魔区迪斯之墓。”
做完这一切,雷星涛终于晕倒在迪斯坟前,随着兽源力的逐渐恢复,雷星涛体内兽源力和被迪斯注入体内的灵禽力冲突越来越大,体内每一寸经脉和每一个细胞都成为双方争夺的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