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也不管皇甫懿到底问了些什么，自顾自的说着。
皇甫懿却莫名其妙的感到胸口一阵疼痛。
正说着，男子眼睛突然一亮，目光飘向皇甫懿手中的那个白色布所包裹的，露出一角的鬼面具上，惊道：“他把这个给你了吗？”
“他？”皇甫懿随着男子的目光，自是很快便知晓了男子所指的“这个”便是指那鬼面具了，只是话里的那个“他”，又是指谁？
皇甫懿一直以为，这鬼面具，是莫白给他的。
或者说，是他的亲生哥哥，皇甫琰给他的。
牢里的男子微微向皇甫懿这边移动了下，示意皇甫懿将那包裹打开。
皇甫懿将白布拆掉，露出鬼面具的本貌。
那是一张面目狰狞的面具，底色是黑色的，好似来自地狱里的黑罗刹一般，眼珠确实红色的，好似在彰显着这黑罗刹有多么嗜血凶残一般。
嘴巴上的獠牙也是红色的，好似刚刚喝了人血一样，在微弱的烛光的照耀下，显得尤为的恐怖。
男子微微靠近皇甫懿，如痴如醉的看着皇甫懿手中的面具，轻声道：“你可知道影组织？”
皇甫懿点点头，心中有种诡异的恐怖感。
这恐怖感里夹杂着兴奋，这兴奋是致命的。
传言里，影组织的首领，从未献过真身，向来以鬼面具示人，所以人称“鬼面人”。
对影组织来说，真正能够掌握实权的，并非一个特定的人，特定的堂主，而是每个影组织的人都熟记于心的一张鬼面具。
传言，得鬼面具者，即为新的影组织的继位者，号令天下，众堂主莫敢不从。
“既然知道，那也该知道这面具的作用吧。”男子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眼眉弯弯，好不漂亮。
“这是谁给的我？为什么他要把这个给我？”皇甫懿终于抛出了心底的疑问。
本来，他以为这是皇甫琰给他的。
这样似乎能解释的清楚，毕竟现在皇甫琰被害入狱，无力还天，将自己对影组织的主导权全权交给自己的弟弟，借此来营救自己，没什么不妥。
可是从刚刚他的话里，很明显，给皇甫懿这个鬼面具的另有其人。
“谁给你的，你自己没看到吗？”谁料，对面的男子却没有直接回答皇甫懿的问题，反倒笑着问起了皇甫懿来。
皇甫懿摇摇头，道：“是别人传给我的，据说，是一个金发绿眸的男子。”
“那便是他了。”对面的男子闭上了眼睛，脸上带着一丝苦笑。
“你认得他？”皇甫懿问道。
“我认不认得他现在已经不重要了。”对面的男子睁开了眼睛，突然变得一脸严肃的看着皇甫懿，正色道：“你好好的给我听着。”
“现在，你的处境很危险，尽管你并没有意识到，但是你的处境很危险……”
“你说什么？”话题转移的过于迅速，皇甫懿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莫白的意思。
“我说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经过这次的事件，相信皇甫讯已经知道你一直以来都是在装病装傻了。”男子浅浅一笑，笑容里带着些许苦涩。
闻言，皇甫懿沉默了。
他自是知道，皇甫讯是断断不会放过他的。
想来，当年的皇甫琰，尽管聪明绝顶，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小儿，都要赶尽杀绝，而且之前的诸多皇兄，基本能找借口杀掉的，无一不死于非命，现下，他已成人，作为先帝的真正遗子，皇甫讯又怎会放过他？
“对此，你有何打算？”大抵是看到了皇甫懿微微蹙起的眉毛，莫白微微一笑，眼神极其玩味儿的看着皇甫懿。
“不急。”皇甫懿淡淡的开口道，“我先救你出来再说吧。”
“救我？”莫白的语气里带上了些不可置信，又有些嘲讽的笑意，只见他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那不可置信的表情，也越来越明显。
“你到现在了，还觉得你能就得出我？”莫白就差“噗嗤”一声笑出声来了，听那语气，好似是听到一直以来没有任何潜力的学武者，要去挑战武功天下第一的大侠，并豪言壮志一定要打败这武功天下第一的大侠一般。
皇甫懿见状，并未显出生气的神情，他一直保持着难得的沉默，极少开口，脸色有些阴霾的严肃，目光深邃，但是一直驻足在莫白的身上。
这个男人，就是自己当年无所不能，无所不会万能一样完美的兄长。
这个男人，就是朝堂之上，文武百官，后宫嫔妃，无一不称赞其聪明才智，有勇有谋的西玄第一皇子。
皇甫懿闭上了眼睛。
皇甫讯，你欠我的这些，要如何偿还？
你如何偿还我完美无瑕的兄长？
如何偿还我温柔美丽的母亲？
如何偿还我神勇俊朗的舅舅们？
如何偿还我这些年来暗无天日的时光？
仇恨的种子，一旦埋下，便再也无法挖出，只能恣意生长，生长到你所意料不到的方向。
然后，在某年某月的某一天里，让深陷仇恨的你，都大吃一惊。
“皇甫懿。”对面陷在烛光阴影里的男子突然又开口了，他的眼睛被长发所遮挡，侧脸埋在烛光的阴影里。
这样看上去，这个男子，与记忆力骑着骏马在阳光下奔跑的少年，根本无法重合。
这大抵，也便是你不愿意与我相认的原因吧……皇甫懿心中突然感觉一阵刺痛。
“不要想着救我了，想一想，如何做，才是对你最有利的。”男子这么说着，声音里没有任何感情，这本应是很悲伤的一句话，可是偏偏，他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感情。
“皇甫讯怕是也得知我在东幻，还入狱了。以西玄和东幻的交情，轩辕老儿能放的了我我莫白的名字就倒着写。”男子冷哼一声，眼神里满是不屑。
“我会救你出去。”皇甫懿再次重复了一遍。
闻言，对面的男子似乎没有什么感激之情，反倒微微皱起了眉头，面上带着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救万人出来吧。”片刻后，对面的男子突然开口道，他抬起了头，直视着皇甫懿的眼睛，脸上带着些许哀伤的表情。
“若你还把我当做你的兄长，还保留着儿时你我的兄弟情义。”男子的脸上浮现出了笑容来，那笑容越来越大，终于定格在他即将开口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