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她睁着迷茫的眼睛点了点头，“那，多谢了！”
“不客气，不客气举手之劳而已！”我摆着手站起，拍拍身上的灰找准机会便溜了。
匆匆忙忙地出了阁子，我这才发现天已经黑了下来，如柳絮般的大雪飘扬在天地间，美则美，可是却给我带来了不小的麻烦。问题的关键是，我并没有带伞，且这雪下的这样大，要等它停下也不知要到什么时候。我只思量了一会儿便决定冒着大雪跑回去，却在跑了不过十来米的时候撞上了一道坚硬的胸膛。我抬头，首先看到的是光滑的下巴，再往上便是夏言正挂着恨铁不成钢神情的脸。
我呆楞地看着他，下一刻便有一件还带着体温的斗篷披在了我的身上。夏言执着伞，一把桃花扇挂在腰间，衣袂在风中飘忽不止竟让我脑中突然浮现出了两个字：谪仙。
我刚想开口唤他，而他却比我先一步开了口：“小珀，怎么弄到这么晚！”语气有些重，似乎是动了气，但微蹙的眉头却让我感觉到了那抹浓浓的关怀。我心中一暖，突然便不想再同他打趣了，只轻轻地“嗯”了一声。便挽过他的手，拖着他往前走。
“是太晚了，幸好，你来接我。我今天听了个很有趣的故事，讲给你听可好？”
身旁传来他低沉的声音：“嗯，你说。”
风雪依旧肆虐在天地间，但我却不觉得冷了。我突然觉得眼前的景色真是美好，我突然想，错过是因错而过，因过而错，但如果不错也不过是不是就可以美好长存？
良辰美景，每一分每一秒的辜负都是错，都是过！而我却不想再错过了！
五日之后，我来到了郑国的王京，来完成月归央我替她完成的最后一件事。但我没有料到的是，我这才刚一脚踏进城门立马便碰上了倒霉事。当然这个倒霉的人并不是我，而是一名男子。
就在城门口，一群黑衣蒙面的人正在围攻着一名华服男子。
我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不去淌这趟浑水，老老实实地将跨过城门口的右脚缩了回来迅速地退到了夏言的身后，开始观起战来。
那男子看起来也应该是个有钱人，且不说他穿在身上的那身价值不菲的袍子。光是头上用来束发的玉冠竟是用一整块成色极好的紫玉打磨而成。由此断定，此人必定非富即贵。
当然，我也不是那种肤浅之人，看人当然不能只看人家穿什么戴什么长得怎么样。这男子的武功也是极好的，不一会那群黑衣人便被他打得只剩下一个。剩下的这一个也应当是武功非凡，却不知怎么回事脚步有些虚浮。
我敲了敲夏言的肩膀，“你可知道他们为什么打架吗？”
夏言回头看了看我，道，“你若想知道便去问问那几个躺着的呗！”
我撇了撇嘴，“他们会打我的。你不告诉我就算了！”
也就是在这个空当，那名同华服男子缠斗不休的黑衣人突然便倒下了，翻飞的黑色衣裙中隐隐透出一抹染着鲜血的寒光来。
“楚清风！”
我听到她这样喊，却是瞬间呆住，这个声音，这是，月归的声音。我猛地抬头望去，看见的便是那长虹之剑贯穿那女子胸口的情形。那男子眼中也是惶惶不及的错愕，他手一松，那柄剑须臾间坠入黄土。“哐哏”一声，我心中渐渐弥漫出一股凉意。
同长剑一同落下的还有那女子覆在面上的黑纱。我跌跌撞撞地跑上前去，那时，女子已经快要死了。她睁着迷蒙的眼睛望向直立的男子声音沙哑得仿若撕裂的锦帛。
“我……是不是，曾经见过你……”
这的的确确是月归，我看着下一刻她明亮的眼眸瞬间便失了光彩。
她死了！
我记得五日之前见她她还是那样年轻貌美的一个女子，而如今竟憔悴得如同六七十多岁的老妪。而最可怖的是她那一缕垂在鬓边的长发，已然花白。
我转身，对着一旁震惊得说不出话来的楚清风，从怀中拿出那枚玉佩交到他的手中。
“这是月归姑娘生前托我交给你的，请你收好！”
他慢慢地抬起头来，带着不可置信的神情，“你说她是月归，怎么可能？她怎么会是月归？她这样的人，怎么会那么轻易地就死了？我不相信！”最后一句，他的声音几乎颤抖。
我皱了皱眉头，“信不信由你，我只不过完成同一个人的约定罢了！何况，你不是很讨厌她吗？为何要做出这样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你总是计较于她对你如何如何？你又可曾想过，她为何要对你如何如何？”
末了，我的声音缓和下来，“你若想让她去的安心便好好对待念归吧！这是她最后的愿望了。”
这样一番话，已经是我能为月归做的最后一件事了，我说完，并没有再去看楚清风的脸色便转身朝夏言走去。了结这桩事我一身轻松，便招呼上夏言唤他一同离开。
直到我走出去很远，我才听见从身后传来的一声压抑的低吼，如雄狮扼腕的叹息，又如苍天之上飞鹰的悲鸣。
我抬头看了看天，对一旁的夏言道，“今天真是个好天气！”
言罢，他翻了翻个白眼。
刚说完这句话，我就突然感觉眼前的景物有些模糊，刚想用手擦擦，胸口出却传来一阵如针扎般的痛。我猛地一顿脚步，人便踉跄得差点摔倒。
眼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渐渐形成，那一幕幕如同飞逝的雪花，纷纷涌进我的脑海中，最终定格为一张女子的脸。
一旁的夏言见状立即空出手来扶我，恍惚中，我貌似听见了萌萌的哭声，可是这一切都仿佛离我很远。
“小珀，你怎么了？”
我听到有个声音在这样问我，而我却什么都无法回答，只死死地盯着前方。
那里，正有一个人正在慢慢地走过来，一袭白衣曳地说不出的遗世风华。
我突然感觉全身的力气几乎都被抽走了，嘴唇翕动吐出了两个字。
“帝，澈……”
【之归尽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