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灰·梦境(二十八)
伏书公子2015-10-29 13:263,256

  可惜的是,帝澈并没有理她。他接下来的动作倒是令我有些吃惊。他将我从椅子上抱了起来,就像我从前无数幻想过的那样,

  温柔地把我抱了起来。我几乎认为自己是在做梦,迷蒙了很久,终于他将我放在院子的秋千上时猛然醒来。我抚摸着秋千的千绳,仔细打量着这个重新装饰过的小天地。脚边碰着的是一种不知名的橘色小花,耳畔是他故作平静的声音,“这些,是府中的小仙婢饰弄的,你若不喜欢唤人撤走便是。”

  “啊!为什么要撤走?”我抬头,说出的话也因紧张变得有些结巴。“我,我很喜欢,是真的很喜欢!”我羞愧的满脸通红,最希望的便是此时地面上能出现一个大洞,让我钻进去平复一下紊乱的心绪。

  但帝澈仿佛是特意想同我作对,就在我深深地低着头在地上寻缝的时候,他却突然伸手将我的脑袋扶了起来。明明是带着凉意的一双手贴在我的脸颊上我感受到的却是脸上愈演愈烈的滚烫触感。

  他俯下身,一双清亮的眸子却带着一丝灼热的光彩。“琥珀,你愿不愿意,嫁给我!”

  我定定地看着他突然便笑了,“仙君何必同吾等小辈开这种玩笑,看仙君平日里行事严肃,谁料竟是这样一副小孩子心性……”我还未说完,嘴便被他用手压住,“我不是在同你开玩笑。”他这样说。

  心中猛地松弛下来,就像一根紧绷的弦瞬间断开。我颤抖这双手将手搭在他的手上。“我,我愿意!”

  下一刻,我便看着帝澈那千年如一的冰山般的脸上慢慢浮现出一个笑。微微的,如同清风吹过,蜻蜓点水,嘴角的弧度像极了一段弯月。我的世界仿佛一袭春风拂过,瞬间春暖花开。

  目不转睛地看着,呆呆地应了所有反应,直到他的答案渐渐隐去,我的神思才回归本原,然后他的手也垂了下来。而我却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你知道成亲是什么意思吗?你真的,愿意照顾我一辈子?”

  他垂下眼睑,修长的指间夹了我鬓边的一缕墨发。缕到耳后,“我知道,我愿意!”

  我咬着唇,然后抬头,小心翼翼地开口,“那,你可不可以,亲我一下?”我认真地看着他,而他则是一愣,尔后耳根竟生腾起一丝让人难以察觉的红晕。帝澈,他脸红了!我几乎惊叫出声来,而此时他的脸也已经俯了下来,一声惊叫便那样硬生生地被我吞入了口中,转了几个圈差点给我的舌头打了个节。

  随后,他的气息便到了眼前,我突然闻到了一股浮空花的幽香,他的唇覆上我的唇,还是如上回一般的微凉触感。可是终究是有什么东西同上回的不一样了。我的身躯微微地颤抖着,双手紧紧地揪着他的衣领,仿佛一松手便会摔下去似的。

  眼前已经是模糊的不成样子,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了一抹鹅黄色飞奔离去的背影。我突然忆起,方才九忧还立在一旁,脸颊瞬时如煮熟了的螃蟹红的一发不可收拾。但是,到了后面我就无暇顾及这种事了,我想我应该体会到了,真正的舌头打结是怎么一个滋味了!

  我红着一张脸,坐在秋千上喘息,身躯软的不成样子,也幸好帝澈扶住了我,要不估计我已经摔下去了。我捧着滚烫的脸,纠结了许久才开口,“你,你以前是不是亲过别人,不然,怎么会那么熟练!”

  话音未落,他的脸便红了,然后他很是认真的想了一圈,“没有,或许,这是男人的本能!”

  我,“………”

  当时,我以为我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追求了那么久的人竟然真的成了我的夫君。而且还是那样的温柔,那样的,可爱。那段日子总像一个梦,我时常以为我只是在做梦。可是每次当我看到他的目光微潋地朝我走来时我又觉得这是真的。当他执起我的手,告诉我婚礼已经筹备的差不多时,他掌心渐渐升腾起的温度又让我慢慢明白过来。这是真的,这的的确确,是真的!

  是是非非,真真假假对于我来说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说他愿意照顾我一辈子。直到,我死的那一天!

  回想当时的我,完完全全沉溺在幸福中的。我又怎么会料到后来竟发生了那样的事情。老天总爱这样捉弄人,仿佛人越难过,它就越开心!

  那件事情发生在我同帝澈婚礼的前一天,我记得,那时整座仙府中红绸飘飘,一片喜庆之色。

  神族成亲虽有别于凡间的,但也大致相同。我去找帝澈时太阳正移到神界的西边,其实我并不是什么大事,不过因为心中紧张,我真怕这一切只是一个梦,而实质上,我也的的确确做了个梦,梦的内容,事到如今,我已记不清了,但唯独却记得当时的惶恐,梦到的应该是些不太好的东西。当然,这些东西实际并不重要,因为在我见到那样一副场景后,胸中的所有的其他情绪就如烟雾般烟消云散了。

  那是怎样的一副场景,那是我同帝澈的新房,红纱软帐,层层叠叠,有微风拂过,吹起了红帐的一角,然后我便看见了,那张修饰一新的大床之上,正白花花的纠缠在一起的两个身影。浮空花的花香更浓,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怎么会这样呢?怎么会?

  眼前迅速积聚起一团雾气,但我仍旧是清清楚楚的看到了那两张脸,一个是即将成为我夫君的帝澈,而另一个是我亲生的妹妹,九忧。我的脑中一片眩晕,一个踉跄便撞上了一旁的桌子上摆着的同心镜。同心镜“哐当”一声落到了地上,立刻便碎成了无数片,在昏暗的烛光下如同一颗颗被人遗忘的露珠。我低下头,看见同心镜映出我破碎狰狞的脸,像鬼魅一般,白的毫无生气的脸,我尖叫一声,捂着头如逃一般飞奔出了房间。

  直到我跑出很远,身后才遥遥的传出男子如梦初醒般的声音,他唤:“琥珀!”可惜,我已经没用勇气再去面对他了。

  我一路飞奔,脚下踉踉跄跄也不知跑去了什么地方,唯有身上还披着的嫁衣,时时刻刻在提醒着我方才所发生的一切。那些不堪入目的,肮脏的画面一直不停的在我的脑海中轮番出现,折磨的我几乎疯癫。

  我不知道到底跑了多久,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追上来。胸中唯一的念头便是逃,有多远便逃多远,远的再也看不见他们,什么都不用管,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样闯入神魔战场上的,那时,天雷滚滚,神与魔正展开着一场殊死搏斗,我的无意闯入无疑将这场战争引向高潮。

  他们认为我是无意闯入战场的小花猫,却不知我才是真正的老虎,我已经不记得自己当时杀了多少人,有魔族或许还有神族。满腔的怒火仿佛火山爆发一般狂烈的涌出,我杀红了眼,几乎停不下来。直到有这样一个锵锵的声音在我的耳畔响起,如同炸响的天雷。

  他说:“琥珀,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呵!死期吗?我不屑的笑了笑,一掌便声音发出的方向打了出去。随后,便有排山倒海般的巨力迎头压来,我被打倒在地,挣扎了许久,最后还是没能爬起来。然后天雷兜天而下,眼前的景物如同镜面碎裂,光影分崩离析,最后,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黑暗。

  耳旁似乎有焦急的声音传来,但却仿佛隔得很远很远,似乎隔了一个世界,我似乎看见了一双眼睛,一双漆黑的眼睛……

  “夏言……”有泪水在黑夜中滑落,混着莹莹的血丝,落在地上如尘埃散漫,消弥于天地间了。

  此后,便再无生息……

  我从未想过,我竟然还有再醒过来的一天。我再次醒来是在东启神宫的锁灵台,天边祥云如烟雾般浮着,我缓缓的睁开眼睛,看见的是脸色苍白的师父。师父还是那身紫衣,但是却摘了那赤色的面纱,倾城的容貌便这样暴露在我的眼中。然后我便发现,我其实只是一缕神识,我的的确确已经死了。

  师父用慈爱的目光看着我:“我说过,有些东西,总要自己经::历了,才能彻底的明白,那么,小珀,你如今明白想做什么,了吗?”

  我抬起头,神色渺茫:“我明白,可是明白的有些晚了!”的确是明白了,有些东西天生便不属于自己,即便苦苦追求了过来,都头来还不是个竹篮打水一场空,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剩下。

  “不,还不晚!”师父的脸上慢慢绽出一个笑容来,带着些决绝,带着些欣慰:“你的生命才刚刚开始,孩子!”

  我在一瞬间明白了她想做什么,刚想阻止,神识却在下一个瞬间被吸入一副有血有肉有体温还活着的身体中。我听到师父最后同我说的,“其实,我从未恨过他!”这一句像是同我说的,又像是同她自己说的,而谁又知道呢?

  师父将我的神识注入了自己的躯体内,我因此在锁灵台上沉睡了一百年。一百年后我醒来,忘却前尘往事,却唯独忘不了那双在黑暗中出现过的眼睛。

  夏言……

  我醒来,已是琉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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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夜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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