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琪走到台上仔细看了一下地面,抹油的地方很小,不仔细真看不出来,难怪傅清羽当时没有注意。那块油油的地面四周都是布景的凳子桌子,由于是仿欧洲风格,桌椅都是铁质的,如果当时徐以安没有及时扶住傅清羽,只怕就不是崴脚这么简单的事情了。安琪又惊又怒,看来那封恐吓信还真不是开玩笑,对方真是够肆无忌惮的,已经害了潇蓝,如今又要来害一个刚出道的女孩子。抬眼望去,傅清羽一瘸一拐的身影已经走远,脑海里面潇蓝的样子也渐渐模糊,但是真相一定要追查下去,不惜一切代价!
“导演,刚才不好意思,是我没注意。”傅清羽绕过地上有油的事情,对导演抱歉道。
“唔,没事吧?”
“就是崴了下。没事。”
“怎么会没事?”林非颜搁下手里的便当:“导演,方才一声说要休息好几天呢,我看这也没拍多少,要不换下女主角?让小羽多休息,这样也不耽误大家的时间。”
常齐言盯着傅清羽,沉默着。
“没事,导演。我可以演的。”傅清羽见常齐言沉默,知道他在思考林非颜的建议,急忙出声:“只是崴了下,又不是骨折。现在再换人,耽搁的时间只怕比我休息的时间更久。”
“你可以演这样最好。选演员还要花不少日子,非颜很适合女二的角色,我也不愿意让她从这个角色上退下来。不需要休息下吗?我可以让他们先演别的场景。”常齐言听到傅清羽的话若有所思。
“没事。我一会儿吃完饭找王医生贴个膏药就行了,又不是武打戏也不用吊威亚,这点儿程度小意思。”傅清羽嘻嘻一笑,又冲着林非颜说道:“非颜姐,导演说你很适合女二,这次你一定可以演得很出彩。”
林非颜知道自己想踢掉她自己当女主角的心思被她看穿,如今这话不过是摆明绝不退让的态度再顺便给她个刺激的,脸色瞬间就难看了。可是常齐言还在一旁吃饭,碍着导演的面子,林非颜只得扯出一个很假的笑:“小羽也演得很不错呢。一点儿都不像是刚出道的新人,演技自然得都快和那萧蓝一样了。唉,萧蓝也真是可惜。”
林非颜这话不说倒还好,一说出口,在场三人齐齐变了脸色。
徐以安对萧蓝的旧情还在,林非颜的话揭开了他还未愈合的伤疤,同时也对林非颜多一丝恼意,这种场合的比较是对逝者的不尊重;常齐言的脸色也白了,萧蓝是在拍自己片子的时候威亚断裂身亡的,且不论萧蓝生前与他的交情颇深打击多大,在自己片场出事就是自己的责任最大,常齐言觉得很对不起她;随后而来的安琪刚好听到这一句,脸色刹时暗了,没有阻止她继续拍戏是她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只有傅清羽,也就是萧蓝本人,表情没有什么波动。能怎么办呢,事情已经这样了,好在并没有真正死去,还可以查出到底是谁在害自己,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我哪里能和她作比较。我只是个新人。今天这虾挺好吃的哦,你们尝尝看。”傅清羽见气氛实在压抑,只得找了个话题,不过这话题有点蹩脚,因为今天便当里面的虾软趴趴的实在谈不上好吃。
林非颜也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了话,有些心虚。
“安琪姐,能陪我去找王医生讨个膏药吗?”傅清羽揉着脚踝,看着安琪。
安琪的旧伤疤被林非颜毫不留情地揭开还还带着这么不屑的口气,已经在发火的临界点,被傅清羽楚楚可怜的声音堵了下来,看着傅清羽带着委屈的小眼神,安琪瞬间心软了下来:“好,我扶着你去。”
王根贵是个固执得可爱的老头,他觉得扭伤脚就该好好休息不要急着去拍戏,一开始怎么都不肯给膏药止痛。好在傅清羽知晓老头的脾气,把嘴巴特甜的安琪也带了过来,两人从软磨硬泡到恩威并用,好说好歹才讨了两片来。赶紧贴了上去,又抹了点粉底液,就急急忙忙走到片场。
“膏药贴了?”常齐言这次倒是等得挺耐心。
“贴好了。”
“好,那我们试一试。还是刚刚的那场你和徐以安的对手戏,细节我就不重复了。”常齐言颇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傅清羽说道。傅清羽前世与常齐言混得烂熟,知道他这话一说就是开始试探,他这个以精益求精闻名的导演哪里能允许演员在戏内有别的状况,无论午餐时自己保证得多动人,下面这一场戏才是至关重要的一锤定音。演得好,说不定他高兴起来放你几天假;演得不好,那话不多说,卷铺盖走人,
“来,各部门准备—ACTION!”
这场戏大概是萧蓝从影以来最艰难的一场戏吧。那场拖人离开的戏码,最用力的就是脚踝,贴着膏药的地方是火辣辣地酸麻,没贴膏药的地方是一阵阵疼,歪着脚踝用力拉扯人的时候,傅清羽觉得整个脚都不是自己的了。不管是贴了膏药还是没贴膏药的地方,整个疼到没知觉。这时候不管脚上多疼,脸上还不能有多余的表情,手上脚上的力气更是不能少。傅清羽觉得这时候每一秒的时间都显得特别漫长。
“卡!”
傅清羽甚至觉得常齐言是有意拖延时间考验自己,这么久才喊卡。
“演得很好。女主角不换,还是小羽你来。脚不碍事吧?”常齐言很满意地拍拍手,眼里露出真正的关切来。他就欣赏有韧性的女孩子,既有本事又有韧性的女孩子更喜欢,就像当初喜欢萧蓝那般。
“还好,王医生的膏药挺有效的。”傅清羽还保持着歪脚的姿势没动,脚太疼,她需要缓一缓再站直。傅清羽暗暗咬牙,王根贵那个老狐狸,只怕给的膏药不是止痛的,而是疏松筋骨的,哪有贴了膏药更疼的。
“那好。我明天是出去拍外景,是非言和以安的对手戏,没有你的戏份,你可以先回去歇一歇。有你的戏份的时候我会通知安琪。”常齐言是这么个面冷心软的别扭家伙,硬把你留着折磨下,再给你放个大长假。
“谢谢导演。导演真好!”傅清羽感谢之余不忘撒娇卖个萌,年纪小了十岁不止,正是卖萌的好时间。
“小羽你去收拾下自己的东西,我在外边等你。”安琪也笑了,看来她真的是捡到宝了,演技好又有韧性,何愁不红?
“好。”傅清羽一瘸一拐跳着走远,这次她没要安琪扶着,她还有封要藏起来的信呢。安琪也乐得卖给她一个顺水人情,因为她也有重要的事情不想让傅清羽知道。
“常齐言,你记得当初萧蓝最后一场戏之前收到一封恐吓信的事情?”安琪装作聊天的样子,压低声音问身旁的常齐言。
“嗯。”常齐言神色如常,就像真的只是聊天。
“第二天她的威亚就断了。你以前不曾有过一次安全事故。”
“我知道。”常齐言摆弄着手里的摄影机架子。
“小羽今天也收到了,”安琪顿了顿:“让她罢演的恐吓信。”
常齐言停下手来,看着安琪:“然后她今天就崴了脚。你觉得有联系?”
“我去看过,她踩的那块地被人涂了油,不滑倒才怪。”
常齐言脸色微微有了丝变化:“是她告诉你收到信的?”
“我偷偷看的。这孩子什么委屈都不肯说。”安琪的声音柔和了些。
常齐言沉默着,低头又继续摆弄起手里面的活计。
安琪叹了口气:“我知道要你这样精益求精的人承认有疏忽是不可能。可是如今事实摆在这里,我没法不去联想。若是萧蓝真的不是意外,我一定要查的。你不查不过是你自己骗自己没有出错罢了,可是我不一样,萧蓝是和我一起闯娱乐圈的,圈子里我最信任的就是她。我若是不查,睡得都不安心。况且现在小羽也受到威胁,这孩子是我带进圈子的,我有保护她的责任,”说到这里,安琪顿了顿,才接着道:“你和萧蓝交情也不浅吧。你就不想查查吗?”
“不想。”常齐言说完,扭头了开去。
…
傅清羽在天黑之前就回到了家。
“爸妈,我回来了。路上带了些烤肉回来。”傅清羽脱了鞋,把手里拎着的食盒搁在餐桌上。安琪本想扶着她上来,被她谢绝了,养父对她上次的事情还耿耿于怀,若是碰了面,只怕又免不了一顿吵。
“这么早就回来了啊!”柳美艳扭着水蛇腰笑着迎了上去:“我还以为演员都是不分昼夜地辛苦工作呢。”
“没重复拍,收工得就早些。”
“吹牛。”傅清然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适时地冒出一句。
柳美艳远远地冲清然瞪了一眼,转头忽然看到清羽贴着膏药的脚踝,大惊小怪地嚷了起来:“哎哟我的小羽啊,你这脚脖子怎么啦,怎么肿得这么厉害?”
傅清羽被柳美艳的一声“我的小羽”惊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