泗水庭,无双苑,天纵阁……
少年一步步走在本该熟悉却又不熟悉的道路上,一阵沁鼻的幽香从左方的庭院传来,少年一时怔住,如此淡淡而又让人安心的香味,他不由转首看去
两座玉雕的狮子镇守庭院门前左右,少年缓缓走上前去,轻轻抚摸玉雕的门狮,只觉得手下温润非凡,雕刻栩栩如生,他一时哗然,如此手笔用做镇门狮,却不知这庭院主人又是何等风华,他缓缓抬首看去,滂沱的大雨霎时迷离双眼
大雨之后,他看清了那疏狂桀骜的板子上书着三个字,虽然年成已久,却更显凝实
姬双亭
……
“娘……”
少年一时怔然,下意识的缓缓开口,上前欲推开门去
“二公子!”
在后的撑伞的侍卫赶忙上前将伞挡在少年头顶道:
“老爷有严令,夫人的院子,是进不得的……”
少年推门的手一时停住,他垂着头,修长的手指缓缓握拳,却只听‘吱哟’一声,所有人都愣住了
雨下的少女看着面前自己推开的院子,她独然一人站在大雨之中,满园五彩斑斓的花儿在雨中绽开甚美,那少女就这样回首过来,向着寒双笑道:
“寒双,这院子里的花,可真美……”
少年的嘴角缓缓勾起笑意,也不搭理那侍卫惊恐的样儿,他从侍卫手中拿过纸伞,突然上前撑在少女头顶,他看了看满园色彩缤纷的花儿,笑指着那些花对泠陌道:
“陌儿,这是彼岸花,一世一双人,那是紫丁香,相逢不若初见,千日草,只愿心永恒……”
那少年撑着伞,看着面前的花一一道来,他突然俯下身去,摘了一朵幽紫色的花儿递给泠陌道:
“陌儿,呐,你最适合这一朵了……”
泠陌一时愣住,接过寒双递来的花,下半刻自语道:
“紫罗兰,永恒的美丽?”
少年笑着点首,他握了握修长的手指,四顾而盼,突然愣住,只见一方青冢,在那玉兰花树下,这天地之间,似乎也只剩下这青冢孤然而立
他似痴了般轻轻把伞放在泠陌手中,转身缓缓走上前去
青冢悠悠,在大雨的洗礼下,似是又多了些冰冷
只见上书:
爱妻凝纤之墓
整个墓上,生卒年月不详,生平记事不详,只有这简简单单的六个字,少年一时愣住
轰隆一声惊雷作响
青衫撩起,他倏然挺直跪地,溅起一地的水花,旋即深深闭眸不语
漫天的大雨,似乎要兜头而下,却不知要下到谁的心里去
“娘……”
那少年轻轻的,这般唤了一声:
“不孝子双儿,来看您了……”
雨水,顺着少年的面滑下,一时让人辨不清少年的面色,一顶雨伞,就这样,遮在了少年的头顶,身后的少女没有说话
“我五岁离家,上天回门修策略之法一十年整,仙门之上,每逢佳节,看着师兄们下山和家人相见,我……”
少年一时闭口,良久深深吸气又道:
“陌儿,我虽没有关于母亲的记忆,可是如今,为什么,我却比任何时候,都想哭呢……”
那少年声音略有哽咽,缓缓道:
“师父曾说,若修策略之法,必得摒弃情愫离殇,学会孤然一人,可我,可我……”
‘哗’的水声溅起,少年一愣,转首看去
却见那少女一身白衣跪在少年身侧,她的深情平静而凝重,纸伞掉落在一边,她双手合实,缓缓开口:
“喂,有我和你在一起呢……”
我和你在一起……
我和你在一起……
少年缓缓转首,他愕然看着那个神色平静的少女,只觉得少女的脸颊在雨中似是有些看不真切,唯有那双熠熠发光的黑眸,仿若要直射他人心底一般,他微微轻笑,道:
“我才不叫喂呢……”
那少女一瞪眉,转首看了他一眼气道:
“你要是帮我找不到师父,你等着,臭寒双,我以后就叫你天下倒数第一策略师!”
少年一时哭笑不得,他看着面前的青冢,心中的悲伤不知为何竟然也去了大半,他缓缓叩了三首,神色一时肃穆,道:
“娘,双儿很想你,父帅叫双儿回来参赛,实则想让双儿辅佐大哥居帝位。然,双儿却只想知道您和寒家众口死因,请娘在天之灵保佑双儿……”
泠陌在一侧缓缓侧眉,似是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开口
就在此时,门外突然一阵铿锵跪地响声,旋即一个冷冰冰的声音清晰的从外传了进来:
“来人,给本帅将这个看着二公子进院的侍卫杖杀!”
那人微微一缓语气,又道:
“凝之,还不出来?”
少年一时愣住,倏然回首,只见男子已然进了院子。此时一身青衫立在距此不远的身后,身后跟着一个魁梧而蛮横的青年人,此时目光冷冷的看向少年和少女二人
“大帅饶命,末将劝过二公子,只是二公子和那姑娘执意……”
适才拦着少年的侍卫突然上前跪在男人面前告饶,男人面色冷淡,目光却看也不看他,只是看着不远处的寒双泠陌二人
已有属下上前来欲将那侍卫拖走
少年心下一怔,但他心性本非凡人,下半刻倏然起身转首肃然开口:
“且慢!”
男人面色不变,只是看他不语,那侍卫见男人不语,继而去拖人
少年心中一时悲凉,男人是出了名的治军无情,方有了震烁整个腾龙海域的寒家军,若是男人不开口,只怕这侍卫就要因为自己丧了命去
他心下微动,一摆青衫恍然上前跪在男人身前,也不顾溅起一地的水花,他仰首看着男人的青衫身影,道:
“敢问父帅,那侍卫何罪之有?”
男人眉头微皱,冷道:
“失责!”
少年一时被男人冷淡淡的回答扰神,下半刻定了定神复而开口:
“孩儿敢问父帅,将在上,军令有所不从?”
男人神色划过一丝微冷,答:
“自当军令所从”
少年垂首一字一句缓缓道:
“孩儿对那侍卫来说是主子,可不知他是违逆主子的话罪责来的更大,还是失责的罪责来的更大?”
男人神色渐冷,他看着少年,似是沉默了许久,寒双只觉得这漫长的等待实在是让心忐忑异常,却听男人冷冷开口:
“你这十年的策略修行,原来是为了相驳为父而学?”
少年一呆,良久方不卑不亢而答:
“师父说,策略之学,意在扶助弱小,护我挚爱。若如今,孩儿眼睁睁看着无辜因孩儿丧命,只怕,也是担不得策略师的称号的……”
男人一声冷笑,道:
“为父倒是差点忘了,你可是天下第一的少年策略公子,这几句话,确实将为父驳的不知如何言语,来人,那侍卫失责却护主有恩,功可抵过,拖下去杖责二十就好!”
男人复而转首看着跪着的少年,眼神一冷再冷,他道:
“凝之,你违反了禁令,是吃定了为父不会惩责不是?”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