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万籁俱静
三皇子凌振还在为朝堂上政事忙的焦头烂额,一个青色的身影缓缓从他身后走出,悄然无声。凌振微微一皱眉,对来人的步伐声音倒是熟悉的紧,淡淡开口:
“老六,大晚上的不好好在府里休息,乱跑什么?”
来人‘哼’了一声,很是生气的一屁股坐在凌振对面略有些孩子气怒道:
“三哥,你这些天就只知道成天跟那寒凝之勾搭在一起,都不怎么搭理我了!”
眉头又是一蹙,凌振放下了手中正在阅读的东西抬首看着面前这个自己疼惜的弟弟,看着他眉色之间俨然像是孩子失去了所爱的东西那般着急。本是斥责的话语堵在了喉中,天家本无兄弟父子,这个自小跟着自己一起长大的兄弟却一直能保有一颗稚童之心维护着自己,他一时语塞,伸出手去摸了摸年龄也不小的凌宇的头,淡淡道:
“三哥在忙正事,你年龄也不小了,不能这么一直天真下去,将来会吃大亏的……”
被他摸着头的凌宇微微翻了个白眼,看着面前青年淡淡道:
“没关系啊,我要是吃亏了,三哥帮我争回来不就是了。三哥,你肯是不肯?”
淡淡的笑意泛上凌振的嘴角,凌振略微有些无奈的看着面前之人说出这般孩子气的话,一边唤着身旁下人对凌宇摇了摇头道:
“这么晚了,就不要一个人回府了。你去给六殿下收拾个侧院出来,领着六殿下歇息去吧……”
这句话前半句是对凌宇说的,后半句是对身旁掌灯的下人说的。那下人正待答话,侧殿中一个青衫身影却先缓缓站起身子看向凌振答道:
“殿下,凝之正巧看得有些累了,今日就先告退了……”
凌振一愣,转首看那少年眉宇间却全是倦色。这些时日来内政军政处理之上却是仰仗这少年许多,这少年也从未向自己谋取分毫或是喊苦喊累。说起来,他似乎比自己面前弟弟还要小着两个周岁,这般年龄,已经承载了这么多么?这般想来,他点了点头道:
“凝之你也要注意身体才是,本殿以后还要多多仰仗于你。今日便麻烦你领着老六去侧院吧,老六和你年龄相仿,等过些时日闲下来,你二人一起出去玩玩也未尝不可……”
起身告辞的少年微微一怔,一时有些傻呆呆看着面色平静的凌振。暗道这凌振此言竟是要自己和最为疼惜的弟弟凌宇多多交好了。他一时懂得面前凌振是觉得自己出力良多却多有辜负,自己如今所做一切将来都是摊不上台面的。凌振此时却将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人介绍给自己,这是打算,为自己的将来铺路了?
明明说着不会给自己任何回报的人儿,却做着完全不相称的事。古来谋臣皆无好下场,这凌振却能为这样莫名其妙接近他的自己想这么多。少年垂下首去,只觉得心中一暖,如此说来,他又岂能辜负?
凌宇显然是不知道哥哥此做大有深意的,怕是知道了也不会在意的。当下满是敌意的瞪了少年一眼对着哥哥道:
“我自小在这府里长大,怎么还需要他一个外人带着我去侧院了,我自己去就好!”
这话说着,转身就走。却听‘啪’的一声响,众人怔住,皆向赫然拍桌而起的凌振看去,凌振面色之间略有薄怒,显是为了弟弟触了自己逆鳞有些不高兴,天生的王者之气在他身上渐渐散发出来,他看着弟弟,怒道:
“凝之小你整整两岁,已懂得识大局而虑他人所想,你也已经不小了,怎么连他一半都及不上呢?再说,什么叫外人,这一段日子以来,凝之出力之多比起你成天只会玩闹多过多少倍,若真说外人,一天只知道玩闹只知道自己的你,才是真正的外人吧!”
凌振此时心中一来有些对凌宇恨铁不成钢,二来也觉得堂下那小小的少年自己却是多有辜负。心中怒气一时聚集,不由倾盆而出
凌宇显然是未能想到自己自小跟着的兄长今日竟然会为一个‘外人’怒斥自己,脸上一时颇有些挂不住一时心中又有点委屈。他很是愤恨的看了寒双一眼,委屈指着寒双看着凌振开口:
“三哥你,你!你和他认识才几日,我是外人,我只会玩闹!好,反正你就想要这整个大凌,反正我什么忙也帮不上,我走总行了吧!”
这话说罢,这少年大手一甩,竟就此而去了
愣在原地的寒双没料到自己竟成了让兄弟俩燃起来的导火索,一时只得向前踏了一步要去追那六皇子,一句“六殿下”刚唤出口,却被正堂上一声“凝之”打断了
寒双有些发怔的转首向凌振看去,却见正堂上立着的青年一边挥手一边坐了下来道:
“不惯他那个毛病,凝之你也莫要追了,早些去歇息吧,明日还有的忙呢……”
寒双看着那被烛光打亮略有些无奈的青年,一时心中大叹不已,还未思考口中的话就吐了出来:
“三殿下,是希望六殿下早点长大吧……”
正在翻弄书简的手微微一窒,一声幽幽叹息从正堂所坐之人口中缓缓吐了出来,他喃喃自语道:
“老六自小跟本殿是一起长大的,天家本无情谊,可他却是那些年父皇杀了本殿所爱之人后,照亮本殿的唯一光芒。那时候他比现在的你还要小些,成天‘三哥’‘三哥’的围在本殿身旁,若是没有那样的老六,本殿撑不过被父皇以那样手法‘击碎’ 的时光。本殿自然也是希望他一直像孩子一样长大,总是这样的嚣张拨扈的也未尝不好,可到底,也得等他能护住自己的前提下……”
寒双一时沉默,这样的爱意太过厚重,他自己没有得到过,自己一直都在为这样的爱意努力刻苦着,却终究换来的,是现在这样的自己。正想说些什么,凌振已经自我嘲讽般的摇首笑道:
“让本殿帮他挣回吃下的亏算什么,等本殿到得这大凌国,便可以让他做正真嚣张跋扈的闲散王爷了。到了那时,又还有什么吃亏之言?”
寒双一时愕然,良久深深合眸,躬身而下道:
“凝之先告退了……”
正堂之上所坐的青年微微挥手,似是一时也不想多说什么
转过身去的青衫缓缓行步,心中却一时如扯开了麻布般烦躁
爱一个人,到底应该是怎么样的呢?这种血浓于水被唤作‘亲情’的爱意,似乎要压垮那青年的身影,可那青年却分毫也不做退步,它的承重,又到底是怎么样的呢?
那么,那个男人真实的想法又是什么呢?
“喂……”
正在胡思乱想时,面前黑夜中的一角,却缓缓踱出了那六皇子凌宇的身影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