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正在并肩和少年前行的青年人在这平淡无奇而又悠然缓慢的应答声后止下了步伐。他的笑意有那么一瞬间僵在了面容之上。他几乎是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这个快要和自己一般高的人儿
那白衣的少年不曾回首,所以左天云亦看不到他面上的表情。这一刻,左天云觉得,这个人儿渐渐挺拔而渐渐郎硕的身姿已经和自己记忆中的那个少年没有一丝相像之处,没有一丝
似是深深喘息,左天云勉强笑着开口:
“凝之,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那背对着他的少年有许久的沉默,片刻之后,淡淡笑语从他口中吐出:
“是我撕了那个人儿没错,原来他叫寒仁啊……”
撕了!!!
左天云面色骤然大变,倏然一步迈上前去喝道:
“凝之,我知你不喜蓝秣汐,不想和她成婚。纵是如此,你也不该动辄出手杀了追回你的人吧!”
“追?”
冷冷的轻笑,从那小小少年口中吐出,那少年依旧是白衣背影相对:
“拿着弓箭正中射我,是为了把我晕过去追回我吗?我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不是你们可以指责的……”
这话说罢,那小小的身影转过身来,他的目光之中是说不出的冷淡漠然,此时看着距离自己仅仅一步之遥的左天云。突然伸出手去,轻轻的,缓缓的
一下
两下
三下
他伸出手去,拍了拍那怔然看着他的青年,道:
“左天云,我今日所来,实则是为杀你而来。但我仔细一想,又觉得若是当真听了他的命令杀了你,那将我寒双置于何地?从今之后,我寒双要做的事,要杀的人,不受任何人的指使,亦不受任何人的阻拦……”
那白衣少年缓缓抬起头来,一丝浅浅的微笑泛上了他的嘴角,他静静直视着面前之人道:
“亦不妨告诉你,我要杀的第一人,乃这堂堂大凌的传奇,那号称不败神话的麒尊将军。对了,他好像是你的恩师嘛,如果你要阻拦,我亦是要踏过你的尸体的。不过,能不能给你保留全尸我可一点都不确定……”
“寒!!凝!!之!!!”
赫然一声冷喝,那左天云面色之间倏然大变,此时已然化作了一片铁青之色。他手中没有可用之物,大怒之下竟是抬起手便向身前之人打去
一个身影,不知从何而现,倏然横插在二人之间,左天云倏然挥下的手却如何也挥不下去了。他傻愣愣看着目色坚定横空而出的少女道:
“陌儿姑娘,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烦请你先让开一下……”
那拦在寒双身前的少女面色之间没有一丝变化,不言语,亦不动作,只是半分不动的站在那白衣少年身前。左天云眉头一皱不由又道:
“陌儿姑娘,你快从这个疯子身边走开,他已经不是我们认识的那个凝之了,他可是连自己生父和无辜之人都能杀的人啊!”
泠陌听得左天云的话微微蹙眉,拦在寒双身前的身子却分毫都不曾移动,她轻轻扬起下颚,很是认真的摇了摇头道:
“无论他要做什么,要杀什么人,我都会陪在他的身侧!”
左天云听得少女此言一时啧舌,他看着少女身后神色之间一片淡然的少年,复而看了看面前半分不退的少女。只觉得心中怒气燃燃灼烧,下半刻眉宇间赫然闪过一丝怒气道:
“大老爷们之间的事情,你一个小姑娘瞎掺和什么!我今天要做的,就是打醒你身后这个混蛋!你还不快点滚到一边……”
“你是真想死吗?”
平淡而又不含分毫感情的话语,从那小小少年嘴中缓缓吐了出来。左天云面色一变,只看到泠陌身后那白衣的人儿不知何时抬起首来看着自己,身遭一波又一波散发着骇人的嗜杀之意。他的眉心,一个鲜红鲜红的红点,就这般,带着血腥之气亮了起来
下半刻,那少年一只手缓缓将泠陌从二人之间拨开,就这般不急不慢走上前来开口:
“我突然又改主意了,我觉得,还是带着你的头回去会比较好一点……”
左天云本惊呆于少年一前一后截然是两个人的感觉,此时听得这样挑衅的话语。他本也不是善类,更兼一身傲骨,此时眉宇之间一变,目色也沉淀下来傲然抬起下巴道:
“好啊,我倒是很想知道,一直被传闻手无缚鸡之力的你,又有多么厉害!以前不曾领教,不如今日,向你讨教一番!”
嗜杀而骇人的气息,旋绕在一青一白两个身影之间。这一刻,昔日的并肩,昔日的笑颜,似是都化作了虚无,早不知掩埋到黄沙的何处去了。那小小的两个孩子击掌而笑的时光,却因为一把利剑的出现,从中间横贯而下,赫然将其劈做两半
没有人退步,没有人说话,这二人竟似有了莫大的仇恨一般,此时只是静静相视
“寒双,别出手……”
站在两个人一旁的少女,显然是被这样嗜杀而强大的气场席卷。可不知为何,她看到身前那孤孤单单白色身影,突然之间心中一动,就伸出手去抓住少年的衣角摇首开口:
“起码今天,先不要杀他……”
白衣的少年似乎未听到一般,继而和左天云漠然相视。左天云只觉得自己在少年这样的目光下,心中竟是渐渐泛起一阵阵胆怯和畏惧,可年轻人自然是不会服输的,所以他依旧一步不退的和少年静静相视
那眼底隐隐泛着血光,如阎罗地狱一般的眸子
也许左天云自己都没有发现,他并没有气力去反驳少女所说的那句话
“起码今天,先不要杀他……”
是的,不是‘和他打’而是‘不要杀他’。左天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一双眸子,似乎这眸子的深处有无数的怨魂在嘶喊在挣扎却终究不得不绝望的痛楚,似乎这眸子的深处有一个纵是这世上最温暖最明媚的阳光也无法照射到的东西
那是什么东西呢?
左天云说不出来,他唯一知道的是,如果今天继续和这小小少年僵持下去,自己一定会死的
可他二十年来刻苦修习的岁月和他二十年来的傲骨不允许他后退,不允许他对面前这个曾经是兄弟亦或者是其他什么人低下头来,是什么人呢,面前的这个人……
青年微微蹙起秀眉,不曾言语
因为一直所司不同,所以好像二人之间一直都很融洽,寒双做他的智囊团他做寒双手中的利剑。左天云不曾试想过,亦或者说从来不曾想过
当面前这个满腹才华却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拿起剑来的样子
说实话
他是有些不爽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