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回仙门弟子分为内外两家,外家弟子录入仙籍却不承师门之名,相对的,仙门也只传授浅薄仙法,弟子则随时根据己愿可以决定去留。内家弟子沐浴祭香,入仙籍而恪守门规,一生只得承一师为上,但有所违,仙门有刑赏之资。而其所学,亦是天回仙门无上法门
寒双自幼上了天回仙门拜师于燕惊鹤,是天回仙门此届堂堂正正大师兄无疑。但他却还是有些特殊的,少年时期只修习策略之术而不染指仙途以至于他成了天回仙门之上第二大传奇——天回仙门那从不在众人面前露面的大师兄,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便是直到五年前跟着燕惊鹤回山修习仙法,足不出户一心扎根于仙法修习上的青年,将此传奇变作了极致——是亵渎并杀了灵庵仙门师妹无法逃回仙山的变态……
流言蜚语,最怕的便是越解释而解释不清。寒双对此选择了保持沉默,更何况局外之人,永远不能懂得局中之人到底正在品尝着怎样的酸甜苦辣
只是山上的第一大传奇显然是看不惯他这般清闲舒适的生活,于是这个男人甩甩手撇下了这样一句话:
“嘛,以后山上的早课还是小双双帮我带吧……”
“可是师娘……”
“没事没事,发现了再说……”
于是天回山上这个平凡而又略显出几分不宁静的清晨便变作了这样一副光景
晟乾书院之中早课结束的钟声悠然响起,浩大的书院弟子数以百计盘膝而坐,面前摆着的均是丈尺大小的木制书桌,清神的焚香冉冉飘荡在整个院落之中,让人精神为之一振
青年在最前方的书桌上收拾着适才所用过的书简,看着面前小憩之时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谈笑的弟子,一时陷入了沉思。少年时期,在那样一个小小的院落之中,那被称为翰先生的短短几天,却仿佛已如烙印一般,刻在了心底最为柔软的地方
“寒先生,您是不是忘了您昨日让我背的那些书了……你敢说,你不是公报私仇我昨日让你多砍了一筐柴吗!”
“说起来啊,我可真是忘了,却不知是谁整天拽着我让我教她策略之术,还扬言要破了我天下第一之名却又经常偷懒不看书简的……”
心中犹如被什么东西深深刺入,青年一时合紧了双眸
“陌儿,等我……”
“答应我,要回来,无论发生什么……”
“好,等再见之日,便是我寒双娶你之时!”
“大师兄……”
“傻子,你知不知道,你每次说谎骗人的时候,眉头总会不经意的皱一下……”
“大师兄?”
“呜啊啊啊!住手啊!”
“大师兄!”
“碰”声响起,亦将青年从梦魇一般的回忆中拉了出来,晟乾书院所有弟子扭头向发声之处看去,却看到适才撞开了门的男人手中握着一柄长剑嘿嘿笑着。渊青龙此时站在寒双身侧愕然开口:
“明明比我们走的都早,他为什么还会迟……”
那青年却‘唰拉’一声站了起来,走下了最前方的书桌站定在下首的弟子之中向男人行礼道:
“见过师父……”
所有愣住的弟子此时才方然回过神来,齐齐站了起来向男人开口:
“见过师父!”
燕惊鹤微笑着向众人摆了摆手,旋即缓步走向了最前方上首的主桌之上站定,转过首来很是严肃的扬了扬手中长剑道:
“恩,今天该教哪一式了啊?”
书院之中,死一般的沉寂
众弟子此时见师尊还未坐定,自然都是站着的。站着的青年此时深深吸了一口气微笑开口:
“禀师父,这是书院……”
燕惊鹤恍然大悟,‘啊’了一声后拽起桌上一册书简嘿嘿笑道:
“呃,为师开玩笑的,开玩笑的……都坐下,都坐下,拿出‘武策’第三卷……”
回应他的,又是弟子们死一般的沉寂
燕惊鹤脸上全是迷惑,不由一个劲向寒双使着眼色。寒双低了低头,面上表情一时间流转不已,到底还是头低的更深开口了:
“呃……回禀师父,那是半年前就学完的内容。还有,见过师娘……”
“燕!惊!鹤!”
这三个字几乎是字字一顿,从贵妇口中一字重过一字吐出
师娘泠玉世不知何时,已然立在了燕惊鹤的身后
燕惊鹤挠头,嘿嘿笑着正想回过头去解释什么
‘碰’声作响,晟乾书院的门口,成华美的流线型落下了本该是整个天回仙门主人的花袍身影,男人一边扶着腰一边叫着痛缓缓站起身来
第一声呻吟还未吐出口中,又是‘碰’的一声
从砸在他身上然后掉落在一旁的,是那柄似乎亦在狂冒着冷汗的长剑。以及不消片刻,晟乾书院中便传出了朗朗的读书声
……
是夜,天回仙门,昊天殿
高大的男人手持三炷香静静笔直立在贡台之前,他双目微合,似是在想着什么,也不管炙热的香灰簌簌然落在手上
女子方才进了殿门,看到男人那高大的背影时一时沉默。她缓步走上前去,也不说话,只是自贡台上亦拿起三炷香点燃,站在丈夫身侧恭恭敬敬行了三礼,将香插在了香炉之中
“在想什么?”
她略含着微笑,轻轻转过头向丈夫看去,温婉的面容在晃悠悠的火烛打射下少了几份日间见到的决绝,反而是多了几份说不出的柔美
燕惊鹤一时不曾言语,只是微笑着将拿在手中似乎已有许久许久的檀香亦插在了香炉之中,静静注视着六柱香火焚烧,男人似是回想起了遥远的过去,淡淡开口:
“在想,的确无愧是老二和纤儿的孩子,无论从相貌,品性,亦或者言谈之上……”
‘噗嗤’一声轻笑,引得燕惊鹤也不得不转首向妻子看去。泠玉世摇了摇头,走上前去牵起了丈夫的手,甜甜而柔美的声音轻轻说道:
“是,就像是和老二纤儿从一个模子里生出来一样,不过,却不是你现在所想的,惊鹤……”
男人高大的身影立在妻子面前如山般巍峨,此时却微微躬下身子搂住妻子,他道:
“玉世,老二他,会让双儿去吗?去救那个孩子……”
泠玉世在丈夫宽厚的怀抱中一时不曾言语,许久之后神色黯淡下来,却依旧微笑反问道:
“若是不会,老二又何苦动用离魂之术,救下那孩子呢……”
男人深深一声叹息,似乎摇了摇头后却又重重点了点头道:
“那些年老二做事,就已经比我们这一众师兄弟想的长远了。我们七人对外一直是我这‘斗仙’为主,可只有我等七人知道,那臭小子的‘智仙’之称,才是我们真正的主心骨。只是,我却是想不明白的,老二不惜动用离魂之术保下了那孩子,却又不希望双儿和她有所往来,哎……”
女子一时看着丈夫略微有些愁苦的面色,突然伸出手去摸了摸丈夫的丈夫的面颊道:
“惊鹤,我只是一直在想,亦或者,对于老二来讲,他这一举动,不光是因为他是你们心中无所不能的‘智仙’,更因为,他是双儿的父亲,是纤儿的丈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