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复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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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凤姐又扭头对一旁侍立的李管家吩咐道:“李管家,带师爷去找小红姑娘,顺便给白大人包上五百两银子,让白师爷稍回去。那天白大人的寿辰,也不知是白大人怪贱妾的礼轻了还是送得迟了,被退了回来,白师爷就替贱妾多说几句好话,请白大人务必收下。”
白旺惊异道:“有这等事?那一定是门房弄错了,不过潘妈妈也不必生气,我家大人乃清正廉明的好官,向来是不乱收礼的,既然我家大人将礼退回,潘妈妈就不必再送,只要潘妈妈在赵家官人面前多多美言几句,白大人就感激不尽了。”
潘凤姐心里冷冷一笑,暗道装得还像个正人君子,嘴里却道“白大人乃朝廷的中流砥柱,贱妾如何不知,应当!应当!师爷先去小红那儿坐一会,贱妾去去暖香阁就来。”
潘婆子一走,管家捧了五百两银子进来,放在桌子上道:“白师爷,白大人吩咐的事,潘妈妈心中有数,这是潘妈妈送与师爷的酒水钱,望师爷笑纳!师爷这就请去仪香院,小红姑娘在那里专侯!”
白师爷大喜道:“潘妈妈真是一个晓事之人,白大人常说潘妈妈是女中豪杰,不可得罪了妈妈。在下就回去转告白大人,说妈妈是正经的生意人,那些子虚乌有之事,全是一派胡言,让白大人处理了就是。”
那管家道:“多谢,多谢!一切全仰仗白大人了。”
潘凤姐被两个丫鬟搀扶着,慢慢地爬上楼去,已经是初冬季节了,站在暖香阁的楼上,整个江南书院里一遍萧瑟,寒气袭人的北风翻卷着满地的枯叶,同样也牵扯着潘凤姐的心。
一个约四十上下年纪的女仆迈着细碎的小步匆匆地赶了过来,小心地侍立在一旁,斜着眼睛偷窥着潘凤姐的脸色,潘凤姐阴沉着脸道:“吴妈,又怎么啦?”
吴妈胆怯地点点头,低声道:“妈妈,已经这么长时间了,小姐还是郁郁寡欢的,每天只是喝几口粥,还是要想个周全的办法才好,小姐的身体本来就弱,这样下去怕是会把身子骨拖垮的。”
潘妈妈无奈地看了吴妈一眼,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吴妈,你有什么好的法子没有?”
吴妈又看了一眼潘凤姐的脸色,小心地道:“妈妈,我看心病还要心药医治。小姐在昏迷之中,只叫着一个人的名字。”
潘凤姐“哦”了一声道:“她叫谁的名字?”
吴妈谨慎答道:“不是,好像是什么无病哥哥!”
潘凤姐想起白旺的话,心里一震道:“你带我去看看。”
潘凤姐和吴妈进了安芷馨的卧室,床上的安芷馨脸色煞白,连嘴唇都紫了,潘凤姐摸了一下安芷馨的额头,轻声对吴妈的道:“去端一碗鸡汤来,要新鲜的。”
吴妈应了一声,小心翼翼地出去了。潘凤姐望着床上气若游丝的安芷馨陷入了沉思,安芷馨突然动了一下,嘴唇微微地颤动着,似乎想说什么。
潘凤姐赶忙把头凑了过去,就听见安芷馨在无意识地说梦话。“无病哥哥,无病哥哥!你在哪里?你怎么不要芷馨了?”
潘凤姐内心一颤,这孩子如此痴情,倒是没有想到,心里不知不觉就有了一种罪过的感觉,转念一想,那男人有几个是有良心的,自己年轻之时还不是受了男人的愚弄,才落到今天这个地步,自己今后待她好些就行了,可是一想到那白师爷说辛无病刺杀张乐人之事,终觉有些震撼。
老废物身上那股寒冰之气,被辛无病吸了个干净之后,本想就此离开牢房,从此再不回来,但又觉得自己这样实在是昧良心之极,小杂种是为他而死,他把人家的尸首丢在牢房不管,怎么说得过去,得厚葬了小杂种吧。
老废物就去棺材铺里买了一口棺材,运到临安城外北面的小树林里,想等天黑之后,去到牢房里把小杂种的尸体偷出来,安葬在这片小树林里,这里风景优美,少有人迹,应该是一个理想的安葬之所。
老废物做完这些以后,天色便慢慢地暗了下来,心里想着怎样去那临安大酒楼里,偷一些美味佳肴出来,既然小杂种死得这么壮烈,自己也该好好祭祀他一番,可是临安城的酒楼多如牛毛,到底那一家合小杂种的胃口?
老废物忽然就冒起了一个大胆的念头,这天下的美食哪家酒楼食物比得上皇宫里的御厨做得好,自己也懒得去猜了,何不直接潜进皇宫里,偷些出来,这小杂种哪里吃过皇家美食,自己也算对得起他了。
老废物一日之内想出两个妙计,自然是得意非凡,那些守卫皇宫的御林军对他这样的大高手来说,也就形同虚设,老废物略施妙计,自然是满载而归。
老废物欢天喜地扛了一口袋御膳进了牢房,见小杂种仍然像当初一样盘坐在那里,心里就愧疚起来,那高兴劲就没有了,默默地掏出一些鸡鸭鱼肉,喉管里尽管馋虫涌动,还是先摆一些放在小杂种面前。
老废物然后才退到自己的草堆前,呆怔了半晌,觉得也不能浪费了这些美味佳肴,就自斟自饮起来,喝得半醉之时,方才乜斜着醉眼朦胧的双眼举着杯子来敬这冻得僵硬,像尊菩萨一样盘腿而坐的小杂种。
老废物想起自己一生,多受人欺骗、愚弄,只有这小杂种对自己真心诚意,甘愿为自己而死,一时悲从心来,就哽咽地道:“小杂种爷爷,老夫自私自利,害了你的性命,你就原谅爷爷,一路走好。”
刚说到这里,听得哗啦一声,小杂种身上突然掉下一块冰来,老废物大惊,嗖地一下从地上站了起来,恐惧地睁大了醉意朦胧的双眼,心里暗道,小杂种是不是怪老子设计陷害他,要找老子理论么?老子输了理,还是赶紧溜之大吉为妙。
老废物心中有鬼,便觉得那牢房里阴惨惨,冷飕飕的,似乎有鬼影在晃动,实有说不出的恐怖,老废物武功虽高,胆量却不敢恭维,小杂种毕竟是为他而死,自己心里作祟,不由越想越怕,却待要走两条腿早就吓得瘫软了。
老废物还道是被小杂种缠住了腿,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颤颤嗦嗦地叫道:“小杂种爷爷,老夫知晓你死得冤枉,老夫原不该让你替老夫挡灾,可是老夫受那天山派妖妇所困,所有的方法都用尽了,也驱赶不出,要是……”
老废物突然意识到,这小杂种说不定就是那天山派老妖狐的徒儿,老妖狐派他到这牢房里来住卧底,就是想骗取秘笈,这样一想就有些理直气壮起来,这小杂种是为老妖狐而死,那是理所当然的事。
老废物觉得自己能够识破老妖婆的诡计,自己简直就是诸葛孔明再生,这个世上恐怕只有老废物才有此火眼金睛,老废物这样一想,胆子就大了很多,觉得也不那么怕了。
老废物微一思索,便明白了其中道理,这监牢之中的气温原本比外面高,虽然现在是冬季,毕竟是在南方,气温不是那么低,久而久之,小杂种身上的冰块融化了,掉一两块冰也是正常之事。
老废物感到自己有些可笑,这世上哪里有什么鬼了,老子这不是自己吓自己么,常言道人吓人吓死人,老子自己把自己吓死了,倒让人看笑话了。
老废物想到这里心里又异常叹息,虽然和小杂种只呆过一两个晚上,老废物自己也能感觉到,小杂种是一个很实诚的孩子,说他是天山派老妖狐派来的走狗,实在是太恭维他了,他只不过是机缘巧合,学了一点怪异的武功而已。
老废物想到,这小杂种本事不大,却有一付侠义心肠,想到这里,心里又感叹起来,总觉得如今的世上不管是大侠也好,英雄豪杰也罢,要像小杂种舍己救人的人,自己在江湖之上浪荡几十年,的确很少碰到。
就在这时又听得哗啦一声,小杂种身上的冻冰又掉了一块,老废物又是一阵心惊肉跳,虽然心知这只是掉了一块冰,可是听在耳中无异于别人在背后对指指点点,骂他太过下着。
老废物就垂头丧气地坐下,心想小杂种为自己而死,自己作为一代宗师为他守灵,小杂种就是有很多的冤屈,也应该想得下去了,转念一想只不过是自己安慰自己而已,小杂种命都没了,要这种风光又有什么用,自己不过是给自己脸上贴金罢了。
谁知刚喝了几杯,小杂种身上又稀里哗啦地掉下几块冰来,那冰块的清脆的响声,在这万念俱寂的空荡荡的监牢之中,异常的清晰,那声音每响一次,那老废物身上的肌肉就要抽缩一下,觉得这守灵的时间真是难熬。
就在胆战心惊之际,就见那臭小子的头上慢慢地冒出一股白烟,那白白的烟雾袅袅地在小子头上盘旋着,是越聚越多,越聚越浓,这情景实在是太诡异了,老废物不由张大了口,迷迷糊糊地地看着,连酒也忘了喝。
过了许久老废物才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想过去看个究竟,可是脚步刚动,终于不胜酒力,扑倒在地,迷迷糊糊地地睡就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