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看到沈浪还是穿着那件带血的外套,反问道:“沈浪兄弟,你的伤口处理好了?”
“处理了,不碍事。”
石头眼睛里含了泪,说:
“子弹擦过我女儿的头皮,流了好多血,她的伤势很重,恐怕……”
沈浪说:“那得立刻送医院去!”
石头无奈地摇了摇头:“送不得。寨子里最好的医生我已经带出来了,现在手头上没药,他也没办法。”
沈浪精神一阵集中,脑子里便跳出了一个人的名字,连忙说:“我有认识的医生,你有手机吗,我先联系一下他。”
沈浪说的这个医生自然是唐明。沈浪上次“住院”期间和唐明聊了不少,唐明话语间让沈浪感觉他所属的“国家医学院”拥有很大的权力,而唐明本人就像是这个机构的代言人,因为沈浪除了他之外没见过其他自称是“国家医学院”的人。
石头心中燃起一丝希望,说:“有一部卫星电话,是我跟寨子联系用的。我们这些人常年在荒山野林里跑,寻常手机都没有信号。”
沈浪的手机早被大胡子的人给搜去了,好在他还记得号码,当下叫石头用卫星电话试打出去。沈浪看见那个所谓的“卫星电话”跟电影里美国总统在飞机上用的那种千差地别,说穿了其实就是一台发报机。
石头问了沈浪那个医生的号码,说是要把号码传回寨子,让寨子的人帮忙联系。
沈浪哭笑不得,这种紧要关头竟然得靠战时状态下的古老联系方式,但也只能让石头把唐明的电话发了出去,再简略说了自己的状况,问他是否有办法给小女孩找个安全的地方做手术。
沈浪本来并不报太大希望,毕竟这次情况特殊,石头这帮人来历不明,就算唐明有心肯帮也未必帮得上。床上的小女孩头上包着带血的纱布,脸口都白了,双眼紧闭,不知还能撑多久。小女孩的母亲陪躺在床上,沈浪觉得自己在房间里无济于事,站在这里还碍着小女孩休养,只待得两三分钟就退了出来。
此时天已蒙蒙亮,石头年纪并不十分大,但因常年在外跑,面相显得老,这会因为女儿成了这个样子,双眼更显沧桑。
沈浪不知要怎么安慰他,昨天还好好的,今天却成了这样,是个人都没法接受。石头见他沉默,以为他在为没能立刻帮上忙而愧疚,就勉强对他笑了一下:
“生死有命。我们这些人生下来就是这个命,沈浪兄弟,说起来你可是我们所有人的救命恩人呐,要不是那时你和你的朋友挺身而出,我老婆可能那时就挨了,我和弟兄们也找不到机会反击……”
沈浪想起西门雪对他说的话,好奇心起,问道:“那些人因为货不对板所以找你们麻烦?”
石头沧桑的眼睛顿时燃起了熊熊怒火:“是我们寨子里出了内奸!他想要我死,就把货给换了,然后把消息放出去,让那些人知道我现在的位置,他们才找得上门来!”
沈浪昨天吃饭时已经得知了这个简陋的村子不过是石头他们的一个落脚点,要不是为了把样板带出来给人看,村子平时就是空的。沈浪打了个激灵:
“你把求救信号发回到寨子没问题?”
“我发给了一个我信任的人,如果连他都背叛我,那我就是瞎了眼,死有余辜!” 石头略略收起眉宇间的凶狠,一把抓住沈浪的手腕,说,“沈浪兄弟,你我认识不到一天时间就共同经历了这些事情,把你和你朋友带回来我是举手之劳,但在那时你们能挺身而出对我来说实在是大大的恩泽!我石头无以为报,要不嫌弃,我俩就结拜为兄弟,以后我这条命就是你的!”
沈浪愣了愣,心道这个把子要是拜了那可是莫名其妙得很。他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地想,跟你拜把子好像是我吃亏了点,但一想起昨天他在路边拦车拦了半天也没人理他,石头二话不说就把他带了回来,否则西门雪估计也难活到这时候……而沈浪那时的挺身而出,说穿了也是为自己,倘若石头等人被杀,这里荒郊野岭的,他和西门雪跑也跑不掉,到最后估计还是会被那帮人发现。
石头一脸的真挚,沈浪被他的诚意所感染,又想起梦中记忆残片的主人和西门隆以及另外一个人互称兄弟肝胆相照、屡次共渡生死难关的场面,沈浪胸中一腔热血便沸腾燃烧起来。他一只手盖在石头抓住自己手腕的手上,坚定地说:
“好!”
石头的规矩也不是很多,只见他胡乱用手扒了些土弄成个土堆,点了三支香烟插在土堆上,拉着沈浪跪下来。两人朝着日出的东方拜了三拜:
“我,石头,今日和沈浪结为兄弟,虽不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在生之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沈浪学着他的话也说:
“我,沈浪,今日和石头结为兄弟,虽不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在生之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说来奇怪,沈浪脑子里的记忆残片竟然也懂触景生情,在沈浪和石头相互磕头的时候,竟然蹦出了当年记忆残片的主人和西门隆结拜兄弟时的场面,沈浪也隐隐约约地看到了他“二哥”那模糊的面容,当下奇道:
咦,老二竟然是个外国人?
石头看沈浪跟他对磕三个响头后眼神有些楞,就问:“兄弟,想什么呢?”
沈浪回过神,敷衍道:“哦,我在想你肯定年纪比我大,跟我结拜,说不定是吃了亏。”
石头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们这些人风餐露宿,显老,我今年虚岁二十八,兄弟多少?”
“二十四。”
“差不了多少,”石头感慨道,“今天我要是失一女,却也多了个兄弟,值!”
沈浪忙安慰说:“大哥宽心,说不定一会就有信来了。”
两人都还没从地上站起身,就有个小伙子便跑过来便大叫了几句越南话,石头听后大喜,忙拉着沈浪站起来,兴奋地说:
“兄弟吉言,你的医生朋友果然有信!他叫我们去一个叫巴内的村子,我们现在就走!”
“巴内?上思的巴内?”
“没错,”石头说,“你朋友很会挑地方,别的地方我还不敢去,巴内这地方就在十万大山里,我在那都有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