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人说有地狱,那么地狱的入口,一定在哥伦布尔大草原的深处!”
——《威伦的残破日记》
初升的太阳,就像一个懒洋洋的孩子,霞光柔和而温暖,透着充满活力的金红色。
早起的霞光刺破了笼罩大地的黑暗,宛若孩子轻轻拨开夜的面纱,却不想露出了漫漫长夜中最阴森恐怖的一幕:
一共两千零一个人头,均由他们自己的脊椎骨支撑在地上,脊椎骨上甚至还能看见纠结在一起的神经,鲜血还从头颅中缓缓流出,顺着脊椎骨,亦或是直接滴落到了草地上,草地上却诡异地没有染上一丝鲜血,定睛细看就可以发现,大地的表面似乎黏着一层血膜,鲜血在上面凝成了一个诡异的符文,符文的每根线条都在随着每一滴落下的新鲜血液悸动,透着让人头皮发麻的惊悚和寒意,那是初升的太阳光都抹不掉的永恒的夜的寒意。
“啊!”
所有人的意志,一瞬间就崩溃了,后面的人甚至都没有看清南方的城墙下有什么,就被前面发疯一般往回死命推搡的人推倒在地,一时间被踩伤踩死的人不计其数,大家都发了疯一般往北边夺路而逃,似乎南边有什么追着他们不放的恶灵,只要他们跑慢了一小步,就会被追上杀死,然后用他们的脊椎骨将他们插在草地上一样似的。
然而其实他们的后面,什么都没有。
暗精灵只不过在前一晚的午夜,将两千零一具尸体碎尸,用他们的骨骸摆了眼前的这一个缩小版的血魂罗大阵,然后他们就拍拍屁股走人。
在今后的两百余年里,除了远方最大胆的冒险家以外,没有任何人胆敢再踏足哥伦布尔大草原半步,周边的国家就是再眼馋这一片一望无垠的大草场,都不会再对这里动半点心思,这里是恶魔的领地,他们已经用两千零一条人命明确地将这一个准确无误的事实告诉给周边国家的人。
然而,俗话说岁月是最好的疗伤药,岁月让人们遗忘了他们该遗忘的很多很多,却也埋葬了他们不该埋葬的很多很多,两百年前血的教训在今天已经仅存在于吟游诗人口中的歌词 中,被人们当做喝酒的时候的背景音乐来欣赏。
就在过去的巨大疤痕被人们忘却的时候,想要为国开疆扩土的帝皇们又站出来了,周边的国家纷纷以封地的名义,有意无意地在羊皮地图上‘手抖’那么一下,就圈下了哥伦布尔草原上的一块。
这些被帝王们‘手抖’圈出来的土地,一开始矜矜业业的国民们并不敢进入,毕竟虽然那个噩梦距今已经过了两百多年,早就在代代相传中淡忘得差不多了,但是那可是他们用生命去冒险,和帝王们的一句话一个圣旨可不同。
也由此,作为第一批探路的,都是那些在 国家中犯下了罪刑的罪犯,他们中有的罪恶滔天,也有的不过是小偷小摸,更有的是得罪了什么王侯将相睡了他们的女儿情妇之类的人,也被送进了这第一批的亡命队伍,他们身后就是帝国甲士压阵,唯一能跑的地方就是哥伦布尔大草原的深处,只要你不信邪,那么你可以向南边一直跑,没有帝国派出的轻骑兵来追你,你只要没有死,就可以找一个新的国家,过上新的生活,自由将再次属于你。
在帝国中一直养尊处优的帝王们,在第一批罪犯送进去开垦哥伦布尔大草原后,就深深地被人性对于自由的向往震惊了,那批罪犯只不过出发了三天,五百多人的大队伍就只剩下了两百人都不到的散兵游勇,而第五天,剩下的一百多人只剩下几十人的零头了,帝国的高层们眼中低估了自由对那些被关押在监狱里的罪犯们的吸引力,或者说他们高估了神鬼传言的力量。一时间,在帝国的高层中,有的人感慨时间似流水似的无情,冲刷淡了过去的伤痕,有的人感慨自由似被囚禁的鹰对天空的向往,纵使迎头的是密布的乌云和雷电,也丝毫阻止不了鹰们翱翔天空的畅想……
他们这个时候考虑的,不是那几百名罪犯可能带来的社会危害,而是宛若抓住了灵感一般有感而发,绝佳的诗句由朱雀翎制成的羽毛笔书写在上等的魔纹宣纸上,一笔一划间勾带起的魔法精灵就像调皮的小女孩般围绕着朱雀翎翩翩起舞,文人墨客们由此灵感而发笔下如有神地谱写出的曲目,从佳人的樱桃小嘴中盈盈唱出,和周围的天地产生令人醉生梦死的共鸣。
帝国的高层,围绕在金碧辉煌的宫殿,歌舞声绕梁三日,久久不绝。
奥古利斯曼,这块以圣夏特落王朝奥古利斯曼伯爵的名字命名的两千七百平方布里的土地上,身穿精良甲胃的士兵们正押解着第七批和第八批的罪犯走向南方,不时地有罪犯脱离队伍向南方头也不回地奔去,士兵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离开,这是奥古力大帝一个月前的军令,那是押送第一批罪犯来的时候下达的军令,至今没有更改,不知道是军令还在半路上的不知道哪个魔法传送阵耽搁着,还是奥古力大帝压根就没有注意到这一个月来这些罪犯们的猖獗。
每次从牢里拉出新的一批被送往南方恶魔之地的罪犯,罪犯们都会兴奋的嗷嗷叫,他们甚至会为早一批加入这‘发配边疆’的机会而发起致命的斗殴,似乎那不是被送往恶魔之地的绝命之旅,而是通往自由大道的彩虹桥。
“嗨!我说伙计!你是因为什么被送到这个自由的天堂来的?”
在行军的路上,一名因为抢劫和杀人罪被投进监狱的重刑犯对旁边的一名罪犯说道,这次搭讪的原因可能是他们两人都身材魁梧并且生都生有浓密的胸毛,破旧不堪的囚服穿在他们的身上却丝毫掩盖不住他们身上那隐含爆炸性力量的肌肉,手铐随着他们的行进叮叮咚咚作响。
被问话的人对那名囚犯的提问不理不睬,他罕见地有着泛大陆人种的黑瞳,完全不同于西域上大多数人种的褐色瞳孔。
只可惜所有的囚犯都被剪去了所有的头发,不然像他那么明显的黑眼黑发在监狱中难说能引起不小的轰动。
热脸贴在了冷屁股上的囚犯脸色上有了一丝不悦,没人回答,只有手铐上传来的叮叮当当的清脆响声,他终于再黑着脸开口了,语气有点 不善:“嘿我说!小子你看起来是泛大陆的人种吧?怎么会出现在西域还被抓起来关进监狱里?你们泛大陆的人都是天生的强盗和小偷吧?”
“喂!我说!”黑瞳的囚犯终于开口了,冷冷的声音中充满了如同秋风般的肃杀气息,“西域的人,都像你那么长舌吗?”
“长舌?”搭话的囚犯奇怪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组,他有点不理解这个充满了泛大陆色彩的词组应该怎么正确地理解。
“就是话多。”
黑瞳的囚犯不介意多说一句话来解释一下他上一句话的意思。
搭话的囚犯的脸瞬间就垮了下来,他大喝一声,高高抬起了自己的手铐,手臂上的肌肉像虬龙一般盘起,可以想象他这一砸用了多大的力量。
黑瞳的犯人一个字也没说,他只是微微侧过了脸,他刚才和搭话的罪犯说话的时候,原来一直没有转过脸来,黑色的瞳孔就那么静静地望着他,甚至没有看那高高抬起的手臂,目光中似乎有一条黑色的毒蛇一闪而逝。
不知道怎么了,搭话的犯人突然狠狠地哆嗦了一下,本来他怒得想要一下子砸死这个来自泛大陆的让人不爽的小子的,但是他一瞬间就脱力了,只是被人家看了一眼,他就再也没有勇气挥舞自己的双手,去哪怕碰人家一下。
“前面的两个!你们干什么?”这时候,押送他们的官兵开口了,他们出现的总是那么恰到好处,总要让该打的打完了该杀的杀完了,才会出现然后处理后事。
“没事,我兄弟他活动 一下身子。”
泛大陆的囚犯高声说道,眼睛直视着前方,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
搭话的犯人则原地站住了,他的两条腿在不停地哆嗦,提不起一丝力量支持着他走向前,刚才被那个人用眼神盯着的瞬间,他感觉自己的脖子上缠着一条斯切特毒蛇,那种致命的毒蛇只要用两滴毒液就可以毒死一个村子的人类!
“快走!发什么愣!”后面的官兵快步走上来几步,厚实的盾牌挤了挤,将他向前推了几步,他才勉强恢复了力量,哆哆嗦嗦地跟在队伍的最后面,离那个泛大陆的囚犯远远的。
与此同时,在他们的南方三十多布里处,几十名逃脱的囚犯正在那里聚集,他们有一个共同的领袖,因为曾经走私毒品发家致富最后刨了圣夏特落王朝巴德鲁侯爵的女儿而被挖出过去的肮脏历史送到了奥古利斯曼来的罪犯——阿伯利?凯文。
其实,阿伯利家族的子嗣凯文,是一个很有领袖魅力的人,他从小就展现出了过人的领袖天赋,当然,是从小朋友圈里的骑马打仗这样的游戏中体现出来的,所有的小朋友都愿意听从凯文的智慧,他就像一个天生的巨大磁铁,一言一行中将周围的人都吸引到他的身边,并且愿意听从他的调遣。
“嘿!兄弟们!”草原上几个山丘难得地形成了一处可以藏身的凹陷,一群罪犯藏身在里面,凯文站在大伙儿的正中间,高声向大家呼唤:“大家伙儿都听说过东城断羽么?他可是一个了不起的混蛋!”
凯文自诩圣夏特落王朝中排名前十的‘了不起的混蛋’,他曾说:做混蛋事能做到我这个境界可也很要一点技术,而能被他冠以‘了不起的混蛋’这个‘光荣’称谓的人可是屈指可数。
一众罪犯中三三两两有人提着不知道从哪里偷来抢来的大砍刀,大多数人则胡乱地挥舞着镰刀,钉耙甚至木棍之类的农具,更有甚者还提着臭气熏天的粪桶,他们就是一群乱七八糟的乌合之众,真不敢想象他们还会听什么人的指挥,在这里安安静静地站着居然没有一丝多余的噪音。
不过他们听到东城断羽这个名字,都一齐点了点头,并且不知道谁带头,大家一齐嗷嗷叫了起来,似乎这个名字是什么难得的美食,或者没穿衣服的少女。
“相信大家都知道,在我走私毒品的那个时候,最大的竞争对手就是这个该死的混蛋,他用泛大陆天辉帝国的翱龙战舰运输毒品,一艘船可以运我们三艘船的量!”凯文振臂高呼,说道这里的时候她狠狠地啐了一口唾沫,接下来他说话的时候终于不会再口沫横飞。
“他就是个搜刮我们可怜的西域人的泛大陆杂种!”
不知道是谁起哄大叫,所有的人纷纷叫好,就连凯文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容,他接着道:“是啊!他用翱龙战舰,赚了我们西域的多少黄金白银!还每次从我们西域拉了多少年轻女子去泛大陆出售?我们西域的资源就这么被他抢走了,你们说我们西域人是不是应该联合起来做点什么?”
凯文说着说着,口中又开始喷溅起口水,他说这些东西的时候丝毫没有脸红,他似乎忘记了当年他从西域运送西域的药材,魔法石,妙龄女子和香料去泛大陆,再从泛大陆走私黄金和毒品回西域,东城断羽和他做的是一样的事情,只是两人一个在泛大陆,一个在西域,仅仅是地域上的不同而已。
“sir!照你的意思?莫不是东城老贼也流落到这哥伦布尔大草原了?不然你激动啥,人家可是在泛大陆!”不知道是谁那么来了一句。
“梅肯!看来什么都瞒不过你老小子的那个夜壶!”凯文哈哈大笑,点中了人群中那颗最善良的光头的名字,和别的囚犯是被抓进来才剃的亮蛋不同,他的亮蛋是在外面就一直留着的,已经留了十年了,这倒是省了监狱给犯人剃头的一笔钱。
“他在哪儿?我们去砍了他!”一众罪犯一时间嗷嗷直叫,似乎要把从前从他们西域拉走了无数妙龄女子的东城断羽砍成七八段。
“他!正在朝我们走来!”
凯文骤然转身,扬起手臂指向了北方,东城断羽正在离他们三十多布里以外的地方一步一步地向前走着,他闭上了眼睛,隐隐地感到前方的路途上突然间涌起了铺天盖地的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