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文子道:“为师所学,几乎倾尽,无力对徒儿多做教诲了!为师不如向徒儿引荐两个人吧,或许对徒儿大有裨益!”
范蠡道:“师父道化,徒儿尚未学到十之一二,何来倾尽之说?然而师父引荐之人,必然是神仙一般人物,徒儿自然是喜闻乐见!”
师父笑道:“徒儿越来越会说话了,远不是当年南山那个愣头小子,不过为师欣慰!为师要向徒儿引荐的两个人,可是当今天下一等一的人物,远比师父高深啊!”
范蠡诧异道:“到底是何等人物,能够得到师父如此高的评价?”
师父道:“其中一人,徒儿与他有过一面之缘!”
范蠡迷惑道:“谁?”
师父道:“计研!”
范蠡思虑片刻,摇头道:“不认识!”
师父笑道:“徒儿该认识计倪吧?”
范蠡欣喜道:“计倪?认识认识,徒儿在楚国郢都与他喝过酒呢,他还曾教给徒儿买卖之法!”
师父道:“这便是了!徒儿数年前便于此人交结,可见徒儿与此人有缘啊,这也是徒儿的造化!”
范蠡道:“徒儿还未来得及向师父说起呢!此人声称是老子的学生、师父的师弟,徒儿已经向他行过大礼,称他为师叔了!”
师父道:“这便对了!计倪正是徒儿的师叔!”
范蠡道:“难道师叔也是个师父一样了不起的人物吗?”
师父道:“我与计倪虽然同为老子学生,然而受教时间一前一后,为师也与他只有一面之缘。我等是兄弟二人虽师出一门却各有所长,为师所学重在务虚,计倪所学却重在务实。为师所学偏重于天地阴阳、道化之理,而计倪所学则偏重于治国理政,尤其精通于货殖经营。从这个道理来讲,计倪所学要比为师所学有用得多,尤其是对徒儿而言更是如此!”
范蠡道:“哦,原来如此!师父,计倪师叔如今身在何处?”
师父道:“徒儿莫急,且听师父给你讲讲计倪此人。”
范蠡道:“师父请讲!”
辛文子便徐徐讲述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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计倪,又名计研、计然,本是晋国王室公子,后因宫廷内斗,不容于当时,于是沦为流亡贵族。
计倪外表貌似平庸,但自小非常好学,通览群书学多才,天文地理无所不通,时常观察学习大自然,擅于从事物刚开始发生露出倪端时,就能知道事物的发展规律,知道别人的想法,就像人们常说的大智若愚。
因为他品行刚直,酷爱山水,常泛舟出游,遨游山海湖泽,因此又号称渔父。因他不肯主动游说以自荐于诸侯,所以尽管才冠当世,却不为天下人知,因此世人又称之为计然。
计倪听说了老子的学识和名望之后,十分仰慕,于是一路西行,游历到周王朝都城洛邑,叩拜老子为师,潜心修学近十年,从此学问大进,非但精通诗书易理、阴阳五行,深受老子道德学真传,而且对货殖经营之学术业专攻,造诣深厚,世人无人能够企及。
近年以来,计倪游历各国,试图学以致用、造福苍生,孰料各国忙于兵戈相向,无人能识计倪大才。于是计倪心灰意冷,隐居山野菏泽,潜心修道,著书立说,世人更加不知其所终。
因辛文子与计倪同为老子学生,且都喜欢游历山水,世人竟然将其二人皆称为“渔夫”,混淆不分,却也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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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蠡慨叹道:“当日结识师叔计倪,只知道他和师父同出师门,精通阴阳,并懂得货殖买卖之道,殊不知竟然是如此高深人物!师父莫非知道师叔所在,还请师父能帮徒儿引见!”
师父摇头道:“为师倒是也很想见他,然而至今不知他身在何处!”
范蠡失望道:“如此说来,徒儿见不着师叔了?”
师父道:“非也!为师三年前与计倪在吴国初次见面,分别之时相约,三年之后在越国会面。如今三年之期已到,估计你师叔也在查访为师,只是机缘未到,不过为时不远了!”
范蠡欣喜道:“甚好,甚好!徒儿又能学到许多东西了!”
师父笑道:“估计不会让徒儿失望!计倪之学,正是徒儿所需,将来徒儿可一定要对你师叔躬身侍奉,将他腹中之物全部淘来!”
范蠡笑道:“徒儿也正想将师父腹中之物淘个一干二净呢!”
师父哈哈笑道:“为师腹中之物,有用的已经让你淘的差不多了!剩下来的,大多是徒儿无用之物,为师还要留着养老呢!”
范蠡迷惑问道:“师傅留下的,都是些什么宝贝呢?难道舍不得给徒儿吗?”
师父道:“为师留下的,都是些虚幻缥缈、玄之又玄的东西,只有避世修行之人方可用得着,对徒儿建功立业非但无用,反而有害,所以为师还是留给自己用吧!”
范蠡怅然道:“难道师父非要做个避世修行之人吗?”
师父道:“是了!师父多半生虽然修行,然而并未避世,往往热衷于天下纷争。如今为师的红尘使命快要完成,为师将要归隐山水,超脱红尘了!”
范蠡吃惊道:“师父又要撇开徒儿吗?”
师父道:“为师此生,或许只做了两件事,一是发现了徒儿这样一个人物,二是写了《文字》这本书。如今徒儿虽然大事未成,然而只要徒儿坚守心智,用心谋求,假以时日,必成大器!为师写的那本《文子》,虽然流传甚广,然而粗陋欠缺之处甚多,为师要静心修作,免得贻笑后世!”
范蠡尴尬道:“徒儿今日尚是个落魄之人,能成什么大器?师父请勿对徒儿期望过高了!”
师父面带愠色道:“徒儿如此丧气之话,令为师十分不快!虽说万事不可强求,然而以徒儿禀赋学养,若不成器,有违天道!”
范蠡见此,慌忙起身跪下道:“师父莫要生气,徒儿定当奋发有为,不负师父厚望!”
师父欣慰笑道:“徒儿起来吧,为师还要对你说话。”
范蠡起身,肃然坐好。
师父正色道:“徒儿,周易有言: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徒儿胸怀大志,使命在身,切不可稍有懈怠!眼下虽然局势所迫,徒儿不能大展身手,然而来日方长,徒儿作为的机缘还在日后。当下之时,徒儿的使命便是不断修炼,使自身强大起来,以备将来之用,徒儿心中是否明了?”
范蠡肃然道:“师父教诲,徒儿谨记在心!然而,徒儿该如何使自己强大,还请师父点化!”
师父道:“今日为师讲了《道德经》与计倪,为的是要徒儿继续加强学养与韬略修炼,积蓄力量,然而这只是其中之一。宦海官途,政治纷争,人事纠葛,并非学识与谋略尽可以解决的,因此徒儿还要加强人际交结之心性修养,以平息纷争,积蓄人脉,增强外力,否则将一事无成!徒儿性情刚直,变通不足,尤其需要这方面加强修炼!”
范蠡恍然道:“师父所言切中徒儿要害!徒儿眼下该如何做起?”
师父道:“这便事关今日师父要对你说起的另一个人!”
范蠡迷惑道:“师父所言,又是何人?”
范蠡未曾料到,师父会知道这么多非凡人物,天下会有这么多可敬之人!
师父道:“为师要为你说的,便是天下学说之后起之秀,此人名曰孔子,估计徒儿未曾听说过!”
范蠡道:“徒儿的确未曾听闻此人。”
师父道:“这也难怪!孔子此人,比徒儿大不了多少年岁,他的学识与名气也是近几年才流传开来,然而已经是势不可挡了!”
范蠡忙道:“徒儿愿闻其详!”
师父道:“孔子此人,又名孔丘,字仲尼,鲁国人。孔子出身贫寒,然而天性聪慧,胸怀大志。他十五岁志于学,博览群书,数年间学问大进。二十岁时有入士做官之志,常常发表治国理政言论,渐渐有了名气。
三十岁时孔子名气渐大,开始为贵族士大夫所容,并开办私学。后来齐景公出访鲁国,问政于孔子,孔子侃侃而谈,语出惊人,得到齐景公赏识。孔子来到齐国,齐景公准备要赏封重用孔子,然而遭到齐国士大夫极力阻扰。齐景公见老,有人要迫害孔子,孔子只好又返回鲁国。
如今,孔子在鲁国继续开办私学,规模很大,他招收学生不讲出身、不讲年龄、不讲身份,据说他的学生已经上千了!
孔子之所以有如此之大的名气,紧要之处在于他创立的学说,世人称之为‘儒学’,他主张“仁、义、礼、智、信”之德行,用以规范调和人际关系。在治国理政层面,则极力强调以‘仁’治国,构建大同世界。
孔子之主张是入世的,是在教育人如何为人处事、如何做官理政,对徒儿建功立业大有用处!徒儿理当对孔子言论多加关注,好好领会,并践行之!”
范蠡道:“师父,徒儿能否见到此人,聆听他的教诲?”
师父道:“孔子此人志在为官,并非云游之人,因此徒儿难得见到此人。徒儿只管好好领会‘仁义礼智信’五个字,好好践行便可!然而机缘难测,徒儿能否面见此人也未可知!”
范蠡:“唉,只可惜天下之大,徒儿不能广交天下贤人!幸亏有了师父,徒儿也算无憾了!”
师父道:“徒儿要知道,众人皆可为师!孔子便讲:‘三人行,必有我师焉!’”
范蠡道:“徒儿谨记教诲!”
师父抬头看看“窗”外,起身道:“徒儿起来,陪师父练练剑吧。天色已经不早,徒儿吃过晚饭就该下山了!”
范蠡道:“师父为何要赶徒儿下山?徒儿正想陪着师父,好好聆听师父教诲!”
师父笑道:“徒儿如今可不仅是为师的徒儿了!徒儿的家中,还有人等着徒儿呢,为师怎好霸占着?”
正说话间,只闻得一股浓香扑鼻。
转头看去,却见樵生端着一个热气腾腾的大陶盆进来了,范蠡只觉得口舌生津,肚子里咕噜咕噜响起来。
深山之间,师弟弄来了什么好吃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