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军大获全胜,本想待越军反扑之际,将其全部歼灭,却见越军残余整队之后,悄悄向钱塘湖南岸撤退了。
伍子胥道:“如此看来,越国的将帅也不是个无知的莽夫啊!”
孙武道:“相国所言有理!幸亏我等来时带足了军队,并采用舟师牵制、隐藏军力之策,否则此战就算取胜,却也是两败俱伤。越国将士的勇猛战力不可小觑!”
伍子胥沉思道:“正是!东南地户之主,非吴则越,越国实乃吴国之心头大患!”
孙武沉思道:“我军此战大捷,想必越国已经是惶惶然不可终日。使命已经完成,我军是不是该凯旋而归了?”
伍子胥道:“不可!我军尚有一事需要完成!”
孙武不解道:“相国所言何事?”
伍子胥道:“檇李此地,可是富庶的鱼米之乡啊!”
孙武道:“相国之意,是要驻守此地吗?”
伍子胥道:“驻守与否并不重要,况且我国正在用兵之际,即便驻守,也不可占用过多军力。”
孙武道:“相国到底是何意思?还望相国明示!”
伍子胥道:“我军既然为削弱越国而来,何不多带些越国的好东西回去?”
孙武吃惊道:“相国的意思是……?!”
伍子胥道:“大将军既然猜到了,何不明说呢?本相之意,便是要将檇李之地洗劫一空!”
孙武道:“相国,这……未免过分了吧!”
伍子胥道:“要成大事者,不顾细谨!我军要想削弱越国,就要在檇李做个干净彻底,非但要消灭他们的军队,而且要带走他们的钱粮,非但要抓走他们的壮士,而且要带走他们的女人!”
孙武不解道:“相国,别的便也罢了,为何还要带走他们的女人?”
伍子胥道:“灭其军队,是为消其战力。掠其钱粮与壮士,是为补充我军力量。掠其女人,是为犒劳我英勇将士,以灭敌军斗志!”
孙武思虑良久道:“或许相国是对的吧,卑职遵从相国之意!”
&&&
吴军整军南下,大部队休整待命,一部分在钱塘湖北岸据守各个关隘,一部分被抽调出来,用以完成特殊“使命”。
这是一项不大光彩的使命,所以伍子胥和孙武不会亲自出面,而是责令一名偏将负责完成。
任务的具体内容包括:用五天时间,踏遍钱塘湖北岸、檇李全境,凡贵族大户人家囤积的钱粮珠宝一律抄没!凡年轻力壮的男丁一律抓捕!凡青春当年的女子一律强掳!凡坚固可靠的车马一律征用!凡不能带走的饲草、军帐、堡垒、战车、战船一律烧毁!凡抗命不遵者一律杀无赦!
伍子胥下达完命令,思虑片刻之后,又补充道:“严令:所有将士不得私藏金钱珠宝,不得奸淫妇女,不得滥杀老弱病残。还有,那些怀孕的女人和奶娃娃的女人就放过吧!”
伍子胥本来想要做得很绝,但事到临头他又多了份仁慈。
是啊,谁人不是爹娘父母养的,成大事者也不能丧尽天良!
数日之间,整个檇李大地陷入罪恶的烧杀劫掠之中,到处呼儿唤女、哭爹喊娘、浓烟滚滚。虽然有伍子胥最后的“严令”,然而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许多嗜杀成性的官兵仍然是无恶不作。
檇李,这一片丰饶祥和的鱼米之乡,遭受了一次无情的劫掠、深重的灾难!
驻守在钱塘湖南岸的越军,虽然得知了吴军比强盗还要惨恶的暴行,一个个气得牙根痒痒,然而面对敌人强大的铁蹄,又能奈何呢?
吴军劫掠满足,羁押着数千俘虏和女人,用越国的壮丁和车马,载运着越国的钱粮和珠宝,浩浩荡荡,满载而归。
等到石买带着五千精兵赶来的时候,钱塘湖对岸的吴军,只剩下驻守关口的三千步兵和一千舟师。
石买驻守数日,得到细作来报:吴国大军的确已经撤兵北上!
石买摇头叹息道:文种啊文种,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痞,难道比本大将军更精于用兵之道吗?不对,一定是那个范疯子!此人不除,我石买永无宁日!
次日,石买遣使向越王允常禀报了情况。数日之后,石买按照允常之意,将带来的五千精兵交给泄涌继续驻守,自己带了贴身卫兵返回会稽城。
回吧,如此也好,还是会稽城的日子舒心啊!
&&&
允常得知边境战况,既惊诧于文种的推断,更愤怒于吴国的暴行!
背信弃义的吴国,恃强凌弱的吴国,贪婪暴虐的吴国,得寸进尺的吴国!你们的暴行,必将得到上天的惩罚,你们的骄狂,终究会自取灭亡!
我允常数十年征战沙场,如今却不得不对你忍气吞声!我老了,已经无力踏平你们的疆土,无力砍下你们的头颅,然而越国没有老,越国有生生不息的强大子民,我允常有两个聪明茁壮的儿子,他们不会答应让你们永远张狂下去,暴虐下去!
勾践,我的王儿,越国未来的强大就要寄托于你了,你一定要给老子争气!
允常又觉得头部隐隐作痛,赶忙命人唤来了医官。
自从吴国逼盟以来,或许是思虑过多、操劳过度,允常胸闷和头疼的老毛病又发作了几次,似乎比过去更加频繁了,这让允常疑虑:难道自己真的老了吗?
是啊,该考虑立储的时候了!
&&&
于此同时,另一个人也多了一份心思,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允常的宠妃玉姬!
本来,她只是一个比较单纯的女人,而且称得上是一个好女人。
一直以来,她只想用自己的美貌和柔情,精心服侍大王,为大王生个一儿半女。后来有了儿子宏儿,她一门心思分两头,一边用心服侍大王,享受被他宠爱的幸福,一边照管好宝贝儿子,享受无尽的天伦之乐。
一个女人该有的和不该有的一切都有了,她感觉生活生活充满阳光,世界为她而存在!
然而,一个残酷的问题慢慢显露出来了:大王在一天天变老!
首先是床笫之上,大王的欲念虽然未见减少,然而常常显得力不从心。
玉姬虽然是个情.欲炽烈的女人,但她更是一个冰雪聪明的女人,她明白“涸泽而渔”的害处,也懂得关爱自己的男人,所以她一方面节制与大王的鱼水之欢,一面亲自为大王调养,期望大王能够恢复往日的劲头和力量。
然而,这解决不了最根本的问题:大王有胸闷和头疼的老毛病!
以往这个毛病每年发作一、二次,吃两剂汤药也就好了。最近两年来,却是常有发作,而且汤药也不大管用了!
有一次,大王头疼得厉害,面色青白,吃了药不见好转,玉姬的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可怕的念头:要是大王突然驾崩该怎么办?
这个念头让玉姬吓了一跳!天哪,大王会老去,大王终有一天会离我们而去,如果那一天来临,我和宏儿该怎么办?
我玉姬当年只是一个下等贵族家的女儿,是大王巡游之际一眼相中,然后娶进王宫的,如今在王朝上下没有多少根基。一直以来,仰仗的就是大王这棵大树,然而这棵大树有轰然倒下的一天,到时候,我和我的宏儿又该仰仗谁了?谁还会把我们母子当回事儿呢?
这样的结果,真是太可怕了!
不行,我得找到一棵大树,一棵足够为我们母子遮风挡雨的大树!
王子勾践吗?不可能!他的母亲本来对我玉姬恨之入骨,到时候,怕是连我们母子的活路都没有了!
对,只有我的儿子,大王的儿子!他是王子,他有继承王位的资格!
然而,勾践是嫡长子,西周以来一直是嫡长子继承制,况且我的宏儿年岁太小了,我该怎么办呢?
玉姬焦虑着!自此以后,她一半的心思用来考虑这个问题了,甚至寝食难安!
&&&
王子勾践听说越国战败、吴国劫掠的消息之后,气得腿脚发抖、两眼喷火。好你个卑劣的吴国!享受着越国的贡奉,强娶我勾践的姐姐,如今又霸占我越国的土地,劫掠我越国的人口钱粮!难道,我越国能够任你横行霸道吗?
越国啊,堂堂的大越国!曾经以为我们的越国是如何的辉煌,如何的强大,如今才知道,在大国的眼里,我们无非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任人欺凌!尊敬的父王啊,尊敬的大夫和将帅们,你们为何就如此窝囊?!
不,我不能抱怨你们,我没有资格抱怨你们!
然而,我要成长,我要强大,我要手握越国的权柄!终有一日,我勾践振臂一呼,越国的将士呼啸而出,踏平吴国疆土,用敌人的献血,浇灭我复仇的火焰!
学馆里再也看不见范先生的踪影,听不到他循循善诱的声音,勾践本来就已经变得沉默寡言。如今,越国的战败,让他的面色和眼神更多了一份令人生畏的沉郁。
每天,他听完王子师彭寿的讲课,其余的时间便是静思、打坐、温习范蠡曾经教给的五禽戏和霹雳盘龙剑法,偶尔也向巫甲请教一些其他的武艺。
他很想见到范蠡,只有范蠡能够让他的心境明澈起来!然而,他吹过几次笛子了,却一直没有得到范蠡的回应。
范先生啊,难道你忘了勾践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