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之间,语儿已经离开半个月。这半月,我整日的坐在自己的宫殿中,怔怔的看着自己手中的锦袋,怎么也无法相信,我那么深爱的语儿,就这样离开了我,就这样,变成了我手中的这一截灰...
娘亲经常带了小忆来看我,她总是这样,在我面前的时候,总是掩饰的那么好。其实我都知道,当初,是她逼着语儿离开我的。
小忆扑进我的怀中,他的脸上满是泪痕,他问我:“君父,我阿娘呢?她去哪里了?阿婆说,我阿娘是锦姑姑,可是小忆不信,我的阿娘比锦姑姑漂亮多了,君父,你快告诉小忆,阿娘她去哪里了?”
我下意识的摸着小忆的头,尽量稳了声音,我说:“你阿娘她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很久之后才会回来。小忆,记住,你的阿娘,她叫楚语。”
小忆点了点头,委屈的吸吸鼻子,看着自己的阿婆说:“阿婆,我就知道,阿娘不是锦姑姑。”
悦画看着自己的儿子,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说:“泽儿,那姑娘已死,你又何苦这样深深的记挂着她?凤锦那么好的姑娘,比不上她吗?”
我看着自己的阿娘,笑笑,说:“阿娘,我羽化之时,你愿意将谁埋在我的身边,全由得你。只是在我有生之年,你曾深深厌恶的那个女子,永远是我最深的眷恋。”
阿娘眼中有惊愕的神色,她看着这样的我,再未说什么,只是叹了口气转身出去了。
小忆腻在了我的怀中,他哭着说:“君父,阿娘是不是不要我了?她总也不来看我,锦姑姑说阿娘死了,小忆不相信。”
我拍着小忆的头,语气轻柔,像是哄着他又像是安慰自己:“小忆乖,谁说你阿娘死了的?她没死,她就是暂时去了一个遥远的地方,很久很久之后,便会回来的。”
小忆抬起脸,眸子里一闪一闪的亮着光,他吸吸鼻子,问我:“君父,那她什么时候回来?”
我苦笑着摇摇头,说:“你阿娘太狠心,走的那么突兀,都没有告诉我,她什么时候才回来。小忆,你愿意等着你阿娘吗?”
小忆吸了吸鼻子:“我愿意。”
他看着我手上的袋子,好奇的问:“这个袋子是什么?”
我将手中一直攥的紧紧的袋子拿给小忆,笑着跟他说:“这里,就藏着你阿娘的东西,有一天,她会为了这些东西回来的。”
小忆一脸好奇,胖胖的小手伸过来,就要拿,我不着痕迹的塞进胸前的一个口袋,神秘的看着他:“小孩子不能碰,碰了,你阿娘就回不来了。”
小忆便缩回了手,小心的叮嘱我:“君父,那你一定要好好拿着啊。”
我笑了笑,说:“好。”
门外,响起了凤锦的声音,她说:“苏泽,别自欺欺人了好吗?那个女子,再也回不来了!她死了!”
凤锦的话那么尖锐,轻轻的刺破了我关于语儿的全部希望。
我沉了眸子,怒瞪着她:“语儿她会回来的。”
凤锦看着我,她说:“苏泽,我都不认识你了。”
我笑笑,从遇上了语儿开始,就连我自己都快不认得自己了...
小忆看着我们,觉得奇怪,拉拉我的衣袖,眼神中含了丝丝缕缕的厌恶,看得出来,他不喜欢凤锦,甚至已经是厌恶。
我拍拍他的脑袋,放轻了声音:“你去找阿婆玩,君父过会就去找你。”
小忆乖乖的点了点头,跑走了。
屋子里一时只剩下了我和凤锦,她看着我,眼眸中带了凝重,她说:“你可知道,魔族动乱,那次,我们只是险胜,若是他们再次动乱,神界怕是就收不住了。”
我无所谓的笑笑,问她:“那又怎样呢?”
凤锦口气有些急,她说:“你是神界的储君,就一点都不关心神界的存亡吗?”
我无所谓的笑笑:“关心了,又怎样?”
凤锦看着我,只扔给我一句话,便走了,她说:“她死了,永远的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我冲着她的背影怒吼:“便是她死了,我也不会娶你!”
喊完,我才知道自己有多幼稚,凤锦她毕竟是我从小一块长大的朋友,我怎么能那么对她呢?
其实我从小就知道,凤锦是我命定的妻子,但是从小到大,我从来没有喜欢过她,她就像是一个与我一样强大的存在,无需我的保护,更无需我的安慰,受伤了,她往往比我还要坚强。在那些拼命练习的日子里,我甚至一度以为,她是个男孩子...
魔族动乱,我不是不知道。君父瞒着我,日夜逼着神界那群无能的小仙练习。我清楚的知道,若是带他们去东河之滨,他们,全都是炮灰而已...
我看着自己的宫殿,眼神飘过最高的宫宇,慢慢的落在了东边。
一切皆有天数,这次魔族动乱,不用别人说,我也知道,起因是因为我强行要与语儿在一起。魔族估摸着,因为这件事,神界可能会与凤族不和,便想要趁机平了神界。只是我觉得好笑又奇怪,浑蒙之初,神界的首领因为要与凤族的公主在一起,神界与魔族陷入了混战,而如今,我不想与凤族的公主在一起了,还是魔族与神界混战。
哲野师父每天会来看看我的伤口,见我没什么大碍,便叹几口气,放心的走了。
我平静的看着这个从小生长的地方,默默的深吸几口气,将胸前的锦袋捂紧了些。
语儿,我并非就是一个不识大体,将神界苍生弃于不顾之人,既然是我们闯下的祸,便由我们一块去平了,如何?
没有人回答,只剩下我胸口清晰的心跳声。
那一夜,我提了长剑,捻了个诀,只身前往了东河之滨。那里,正一片宁静。我看到离渊屋子里的灯亮着,他看着桌子上的图,脸上是十足的兴奋,他说:“凤族与神界一旦不和,我们便有机可趁,这一次,我们一定会赢,只差一个时机了。”
旁边的人附和着他,连连点头称是。
我气定神闲的站在他们的屋顶,说:“离渊,研究怎么样了?”
离渊诧异的抬头,见是我,不禁寒了脸色,他说:“神界的王子,竟也是这种梁上的君子么?”
我笑笑,从房顶上下去,稳稳的站在了离渊面前。
他探究的看着我,半晌才说:“敢一个人闯我东河之滨,神界的王子,你未免也太大胆了些。”
我看着他,挑了挑眉,将桌子上放着的酒一饮而尽了,跟他说:“我这次来,别无他想,只是想跟你做个交易。”
离渊疑惑的看着我,他说:“什么交易?”
我:“若是你能胜得我,我便将这项上人头送给你,若是你输了,便永不侵犯神界,如何?”
离渊听了一阵,笑了,他说:“浑蒙之初,因为我先祖的一句赌话,就让我魔族的人在这东河之滨艰难的生存了那么久,你当我那么好骗吗?”
我笑笑,料定了他会如此说,便说:“既是如此,那便算了,来者是客,不请我坐坐吗?”
离渊猜疑不定的看着我,半晌才说:“请。”
我将腰间的长剑收了,跟着离渊慢慢的从房子里走了出去。
我坐在离渊的屋子中,四处打量着这个屋子。很简单,就一张桌子,一张床而已。
我笑笑,看着正拿了酒壶走进来的离渊,笑着说:“离渊君果然是魔族难得一见的英明君主。”
离渊笑笑,他说:“彼此彼此。”
跟聪明的人,有时并不需要多言。这屋子,看似什么都没有,却显示了离渊的个性。他城府极深,是个什么事都喜欢藏着掖着的人。
很难想象,我和离渊本是对立的两个人,却能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像是许久不见的朋友那样对饮。
那一个晚上,我们忘却了彼此的身份,对彼此毫无防备,就那么你来我往的喝了一整夜。
第二天天还未亮,我便起身离开了。
离渊生性多疑,他料定了我只身前来,绝不会是只跟他喝喝酒那么简单。
我站在龙吟宫,静静的等着东河之滨的消息。
果然,不到正午,东河之滨来人,说魔族动乱,携了张扬的气势,正杀气冲天的向着神界而来。
我嘴角浅勾,心想,果然不出所料,离渊,当真不负我的期望。
我知道,我独自前去,已经扰乱了离渊早已做好的打算,他肯定是想,我只身前去了,定是与凤族的人不和,此番,他出其不意的出兵,定能比神界与凤族真正决裂之时攻打要容易的多。
我捻了个诀,将来报信的人定在一旁,提了长剑,一边向外走,一边摸着胸口上的锦袋,默默的想:“语儿,我等这一刻,已经好久了。若我战死,是不是就不违背答应你的话?”
东河之滨的魔族,因为在东河过够了艰难的生活,个个都想离开那个已经繁衍了很多辈的地方,他们为了攻下神界,皆拼尽了全力。我嘴角上扬,看着冲过来的他们,轻轻的说:“语儿,我们一起惹的祸事,便一起承担,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