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的尾巴上,烟雨镇,时代广场。
那年的春晚已经渐渐走入了尾声,广场上的大钟敲下了最后一个音符,2000年来了。
七岁的楚语骑在爸爸的肩头,欢欢喜喜的看着广场上的人群,扭回头问她妈妈:“妈妈,为什么我们每年都要来这里放花灯?”
楚妈妈总是掩去了眼底的悲伤,声音宠溺的跟自己的女儿说:“春节放花灯是我们烟雨镇的传统,小语乖,待会放完,我们就回家。”
小楚语点了点头,她其实一点都不想回去,如果可以,她甚至还想从爸爸的肩头下去,自己去玩。
烟雨河边挤满了放花灯的人,楚妈妈手上的花灯并不大,却做得很精致,她站在放花灯的人群后面,嘴里默默呢喃着什么。
她的声音淹没在广场上喧闹的人群之中,小楚语在爸爸的肩头,丝毫也没有听到她妈妈到底说了些什么。倒是楚爸爸,听到妻子的话,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只是说:“放花灯再说吧,别让孩子听见了。”
楚妈妈掩去了眼底的悲伤,背过身去,将眼角的泪擦了干净,下意识的握紧了手里的花灯,她心疼的想,为什么,为什么我的孩子会是这样的呢?
她的小楚语,从出生的时候,医生就说过,她有先天性的心脏病,那时候医学水平有限,饶是她如何的恳求医生,还是没能在楚语小的时候,就为她做了心脏手术。
这七年,他们夫妻俩一直都活在心惊胆战之中,生怕有一天,自己的女儿就那么突然的消失不见了,那么玲珑可爱的孩子,有多少次,她都在睡梦中哭醒,对着窗外的明月一遍一遍的祈祷,希望神明庇佑自己的孩子。
就连一向不信什么鬼神的楚爸爸,在楚语出生之后,竟然也每年都来烟雨河边放上一盏花灯,为自己的孩子祈福。
那天晚上,花灯如往年飘满了整个烟雨河,那些美丽的花灯,映在了小楚语的眼睛里,变成了她梦中明亮的星星。
这样的记忆,一直到了楚语的十五岁,对她来说,每年去烟雨河边放花灯,已经成了她们家春节必须完成的任务,新年刚过,空气中都是爆竹在空中散开的味道,楚语捂的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两只灵动的大眼睛,慢悠悠的向舒鸣家走去。
其实她并不喜欢穿的这么笨拙,新年过后,天气其实已经没有那么寒冷,可是,爸爸妈妈却非要她穿那么多的衣服,还威胁她,如果不穿就不允许出门,楚语无奈,只能认命的一件件的套到自己的身上去。
待会见了舒鸣,他肯定会笑话我。楚语一边走,一边这样想着。
果然,舒鸣见到她的第一句话就是:“哈哈,丫头,你这是把你们家的被子改做了一下,披到你身上么?”
楚语冲他翻了一个白眼,看着眼前穿的一身清爽,已经是春天风格打扮的舒鸣,丝毫也不客气的回击:“听说还要降温呢,冻死你。”
舒鸣笑呵呵的,呼噜了一把楚语的小脑袋,问她:“这么一大早把我叫下来,有什么事啊?不过才几天没见,你不至于这么想我吧?”
楚语冲他翻了个白眼:“去死,你寒假作业写完了没?”
舒鸣正打哈欠,听到楚语的话,不禁无语的看她一眼:“你不是吧,寒假作业现在还没写?”
楚语脸颊有些红,但随即理直气壮的回他:“现在怎么了?不是明天才开学吗?你到底写了没啊?”
舒鸣摊手:“没写。”
楚语顿时觉得脑袋上三条黑线,你没写,还巴巴的把我教训了一顿?
失望的看了舒鸣一眼,楚语就准备去找别人借作业去了,舒鸣却一把拉住了她,眼含神秘的看着楚语,凑到她的耳边,悄悄的说:“丫头,我最近发现一个好玩的,你要不要去?”
楚语一听玩的就迈不动步了,好奇心十分强大的问身边的舒鸣:“什么好玩的?”
舒鸣看着楚语的反应,十分得意,他就知道,这丫头一听好玩的就迈不动步了。
他神秘的将她拽到了一个角落,更加神秘的说:“我前天从我姥姥家回来,看到咱们小区外面的那树上有小房子,里面好像有鸟,带你去逮一个?”
楚语十分兴奋的点头,对于调皮捣蛋这类的事情,她一向不遗余力。
于是,两人十分开心的达成了一致,鬼鬼祟祟的就找小房子去了,一路上,楚语兴奋的看着舒鸣,问他:“那房子里鸟有多少啊?你看到没有?也不晓得好不好吃...”
舒鸣本来十分淡定的走在楚语身边,听到楚语这么说,瞬间被噎住了,他实在想象不到,楚语的脑袋到底是如何构造的,一般的小姑娘,都是找了鸟来养着的,这家伙居然想的是好不好吃...
舒鸣忽然觉得,自己带着她去抓鸟,实在是一个莫大的错误...
走了一会,就看到舒鸣说的小房子。
楚语兴奋的看着树上的那个小房子,摩拳擦掌的就要上树。
舒鸣担心的拉住她:“丫头,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小心摔了。”
楚语满不在乎的脱下了手套,一脸神气的说:“躲远点,我自己上的去。”
舒鸣满脸狐疑的站在一边,心里倒是十分好奇,这瘦弱的都能被一阵风给吹走的丫头,到底能不能像她说的那般,能爬上去。
事实证明,他站在她旁边是没错的,三秒不到,楚语就如他所料,从树上跌了下来,幸亏他在下面,眼疾手快的接住了她。
从树上掉下来的那一瞬间,楚语下意识的便闭上了眼睛,她想,这下惨了,吹牛吹大了,要跟大地来个亲密的接触了...
没有想象中的痛,楚语睁开眼睛,看着就在自己脸上方的舒鸣的脸,眨眨眼睛,有些疑惑的想:他不是说不冷么?怎么脸色青了?
半晌,舒鸣“嗷”的叫了一声,将楚语扶了起来:“丫头,你怎么这么沉?”
楚语:“...”
跌了一次的楚语并不气馁,看着自己眼前的那棵树,还要上去。
舒鸣眼疾手快的拉住她:“姑娘,还是我来吧,你要是再跌下来,我这两条胳膊就得废了。”
楚语看看舒鸣,又看看树上的小房子,眼睛一动,突然笑呵呵的看着舒鸣说:“舒鸣,你最听我的话了,对不对?”
舒鸣觉得楚语的话十分的危险,每次她逼他干他不喜欢的事情的时候,就是这个语气。
他侧目:“你想干嘛?”
楚语笑嘻嘻的,笑的天真纯洁:“你蹲下,你蹲下我就告诉你。”
舒鸣怀疑的后退几步:“你到底想要干嘛?”
楚语:“你先蹲下嘛。”
舒鸣狐疑的在她面前蹲下,警告:“我告诉你,不要乱来啊,丫头。”
楚语笑呵呵的向舒鸣靠近,一边靠近,一边安慰:“嘻嘻,不会的,你放心吧。”
然后,舒鸣突然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又悲剧了...
那丫头踩在了他的身上,理直气壮不说,还颐指气使的:“你往左挪挪,对,唉,不对,你高点啊,高点我才能够到。”
舒鸣认命的听着指挥,在树下任劳任怨的听着楚语指挥,动的时候小心翼翼的,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将他背上的丫头给摔了。
终于够到了小房子,楚语满怀期待的将手伸了进去,摸了半天,连根鸟毛也没摸到,倒是摸到了几个圆滚滚的鸟蛋。
她失望的将那几个鸟蛋放在了口袋里,一边踩着舒鸣往下,一边跟舒鸣说:“哪有什么鸟啊,只有几个鸟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