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话无名老人
李逍遥不得不承认他运气确实很好，好到连他自己都不相信。
灰尘刚要落到官员头顶之时，刚好一阵风吹过，将灰尘又一次舞起，刚好这时喊出退朝，而太监喊出退朝时却是闭着眼睛，刚好退朝喊出后，文武百官皆跪在地上高呼万岁，而皇上却在文武百官跪下时，将青花瓷茶碗端起，低头喝茶。这一缕灰尘自始至终也只有李逍遥与轩辕伤看到过，最后落在角落里时也不曾第三人发现。
李逍遥与轩辕伤均轻缓一口气，神情也已渐渐放松。
皇帝已在太监的搀扶下走出乾清宫，文武百官也已陆续离开。
待乾清宫内已无一人时，李逍遥才抬眼看向轩辕伤，眼神里尽是落寞的神色。
轩辕伤无奈的摇摇头道：“你为何要来。”
李逍遥坚定的道：“因为我们是朋友。”
轩辕伤神情猛的一震，一丝暖意已驱散他心中寒冷。片刻后，缓缓道：“你若不来我必杀他。”
李逍遥点点头道：“我知道，但我也知道，杀他之后你也必死于此。”
轩辕伤眼中瞬间爆射出数道寒芒，冷冷道：“就算死，我也要血屠万里。”
李逍遥无奈的道：“你本不该来杀他，他虽不是个好皇上，却也不是个坏皇上。”
轩辕伤语气忽又变得冰冷，道：“我本不想杀他，但为黎明百姓牺牲一点又何妨。”
李逍遥幽幽叹息一声，缓缓道：“百姓自有百姓命，天命尚有不可为之处，何况……
轩辕伤深邃的眼眸突然褪尽冰冷，瞬间又浮出一抹落寞，叹息一声道：“就算我不来杀他，也会有人让他血溅三步。”
李逍遥看向乾清宫外，缓缓道：“莫忘记，皇宫戒备如此森严，江湖中已无几人可以走进来，更没有几人可以在杀死皇帝之后还能全身而退，在我的印象之中几乎没有这样的人。”
轩辕伤眼中突又闪出一道寒芒，淡淡道：“不试怎知。”
李逍遥嘴角突然勾起一抹微笑，淡然道：“我现在想知道你是怎么进来的，而我们又将怎样出去。”
轩辕伤看着李逍遥，久久不曾说话。
突然轩辕伤迅速向下跃去，直到掠到皇帝龙椅旁在隐隐站定。李逍遥不明所以的看着轩辕伤，便也跟着一起向下跃去。
李逍遥站在龙椅旁刚要开口说话，突听尚书房内传来一阵脚步声，却是向乾清宫内而来。
轩辕伤眼中瞬间闪过一道寒芒，片刻后，坚定的向李逍遥看去，便已屈身进入龙椅前的桌子下。
李逍遥双眼瞪的奇大，他想不通堂堂高傲不可一世的轩辕伤竟然会躲在桌子下。李逍遥很想笑，但他却已笑不出，因为他发现，除却桌子下面也已无处可躲。
李逍遥迅速屈身进入桌子下，但他却没有发现轩辕伤，连轩辕伤的脚印他都没有发现。
李逍遥闻听脚步声，已可确定来人已走进乾清宫内，虽说谁也不会翻开帘子看看桌下是否有人，但李逍遥却也连一秒钟都不愿在待下去。突然李逍遥的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骄阳似火，空气中混合着的花香也已被烘烤的一点点变淡。
轩辕伤长身直立在一棵树下，斑驳的树影在他身上影印出一片片落寞。
李逍遥坐在树下，看着远方天际，淡淡道：“我孤身进入皇宫救你，而你却将我一个人扔在桌子底下，你这种朋友我却是第一次见到。”
轩辕伤将剑立于身侧，淡然道：“我知道你一定能出的来。”
李逍遥面现怒容道：“我若出不来，你岂不是也要回去救我。”
轩辕伤道：“不会，因为我还没有发现能将你困住的地方。你若真的被困住，你却也不是真的李逍遥。”
李逍遥叹息一声，幽幽道：“你们为什么总是这么相信我。”
轩辕伤微微一笑，坚定的道：“因为我们是朋友，对于朋友我从不怀疑。”
李逍遥定定看着轩辕伤孤零零的背影，一种落寞从心底油然而生。片刻后他站起身，走到轩辕伤身边，用力的拍了拍轩辕伤的肩膀，感伤的道：“走吧！还有很多事需要我们去做。”
轩辕伤落寞的道：“既然已快死去，还有什么事是非做不可的。”
李逍遥面带微笑道：“只要活着就有很多事，是非做不可的。”
一阵风吹过，吹落几片绿叶，绿叶在空中翻腾，划出一道道优美的弧线，落在李逍遥停身处。
太阳已躲在绵绵云朵之后，燥热的空气中慢慢浮上一丝凉意。李逍遥站在一座高大的院强外，望着墙头随风而舞的青草。
李逍遥忽然叹出一口气，一阵风吹过，他已越过高墙向院内一间装修还算奢华的厅堂走去。
厅堂内并无一人，李逍遥随便找张椅子坐下，此刻他脸上的表情已分不清是落寞还是悲伤。
在一盏茶的时间里，李逍遥几次站起身想要离开，他很犹豫却又恨抑郁。
忽然李逍遥双眉一皱，已然站起身向门外走去。而就在这时，一声苍老的声音从厅堂内缓缓传来。
“既然已来，又为何要走。既然是朋友，又为何不肯留下喝杯酒。”
李逍遥突然转过身，看着坐在椅子上的白发老者，一抹微笑已在他脸上浮现。
白发老者幽幽道：“我的朋友本就没有几个，你可算其中之一。而且我的时间本就所剩不多，能见你一面也就少一面，何况我现在已很少见客。”
李逍遥走过去坐在老者身边，看着老者依旧精光四射的双眼，淡淡道：“如若你只给人看你的这一双眼睛，绝没有人会认为你是个垂垂老矣的老人。”
老者幽幽叹息一声，落寞的道：“你本就不想来，可是你有许多事都想不通，所以你必须要来。但你来，就不该走。”
李逍遥已脸现尴尬之色，面对这个老人他内心之中始终有一种愧疚，虽然他并没有做过对不起老人的事，但是这种愧疚却挥之不去。
老者接着道：“我知道你很早以前就已来到京城，你不来看我，我并没有生你的气，我已经很老了，有很多年轻人都不喜欢我这样的老人。”
李逍遥道：“我并没有不喜欢你，只是……
老者插话道：“只是你不想让我也卷进去，像我这样的老人，一旦遇到危险岂不是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李逍遥道：“可是我还是来了。”
老者道：“这证明，你起码还把我当朋友。”
李逍遥叹息一声，黯然道：“我想知道你的名字。”
老者无奈的摇摇头，缓缓道：“我已是个老人，老人就是快死之人，死人本就没有名字，所以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李逍遥道：“可是……
老者道：“像我这样的老人身体已大不如从前，所以你有什么话还是快问。”
李逍遥道：“我的问题只有一个，就是‘蝙蝠血令’。”
老者的表情很自然，似是早已知道李逍遥要问什么。
风中带着一丝微凉，已可让人感觉十分清爽。李逍遥站在城墙之上，享受着风中淡淡花香。
李逍遥深吸一口气，望着西去的残霞，心里已淡定许多。
鬼医不知何时已出现在他身后，望着他的背影淡淡道：“你已去找过他。”
李逍遥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点头。
鬼医叹出一口气道：“你已得到答案。”
李逍遥摇摇头，依旧望着即将消逝的晚霞。
片刻后，李逍遥缓缓道：“对于‘蝙蝠血令’我们似是已是知道最多的人。”
鬼医淡淡道：“可是我们依旧知道的很少。”
李逍遥淡然一笑，缓缓道：“知道的多与少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有几成把握。”
鬼医道：“明天已是七月初四，可我们却连一成把握都没有。”
李逍遥眼里瞬间划过一抹落寞，一种似是无力的感觉在他心头徘徊。
良久鬼医叹息一声，黯然道：“无论怎样，我们都已做过很多。即使逃不出命运的安排，也应该甘心。”
李逍遥淡淡道：“做的在多又有何用，结果却都是一样。”
夜色已浓，已有雨点开始落下。李逍遥与鬼医并肩走在街上，谁也没有说话，似是话已说尽。
突然一道黑影掠在旁边屋顶之上，李逍遥眼中寒芒一闪，便要掠起身形，不料黑影却将身后背着的麻袋抛向地面，便已消失在夜色中。
李逍遥与鬼医迅速上前将麻袋打开。麻袋内是一名白发老者，老者胸膛赫然插着一把金色匕首，血液已将他衣襟浸透。
鬼医双眉紧锁道：“你本不该去找他。”
李逍遥眼中瞬间爆射出数道寒芒，冷冷道：“我本以为，以他的功夫，江湖中已没有人可以伤害到他。”
鬼医淡淡道：“就算你也不能伤害到他。”
李逍遥摇摇头，淡淡道：“我和他比起来简直就是一只蚂蚁。”
鬼医思索片刻道：“但蚁多也能咬死象。”
雨丝已将青石板淋湿，也已淋湿一块崭新的墓碑。墓碑上没有名字，死人本不需要名字，何况这个死人一生都没有名字。
李逍遥手中剑突然挥起，一阵火星闪过，墓碑上已出现一个字“剑”。
鬼医愣怔的看着这个“剑”字，缓缓道：“你已知道，他……
李逍遥插话道：“我不知道，他已死，我也已什么都不知道。”
鬼医神情猛的一震，缓缓道：“莫非他是……
李逍遥再次打断他的话，冷冷道：“他是死人，已是个真正的死人。”
雨滴忽然变得迅猛，打在墓碑上，溅起片片水花。
城中守卫皆已穿上雨衣带上斗笠，而李逍遥与鬼医则远远的站在城墙上，身体都已被雨水淋湿。
鬼医的声音在雨中听起来似是很诡异，但却也能听得十分清楚。“你真的这样决定。”
李逍遥眼神冰冷，语气决绝的道：“再死一人又何妨。”
鬼医叹息道：“可他毕竟是无辜之人。”
李逍遥冷冷道：“我们都是无辜之人，却要承受‘蝙蝠血令’的束缚。”
鬼医缓缓道：“但我们是江湖中人，他却是普通百姓。”
李逍遥神情突然猛的一震，眼中划过一丝落寞瞬间又变得冰冷，淡淡道：“对与错，谁能说清。”
鬼医道：“你最好给他留下一条生路。”
李逍遥没有说话，只是深深看一眼鬼医，便已消失在城墙上。
鬼医看着李逍遥消失的方向，摇摇头叹出一口气，便也已消失在空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