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滢的闺房之内,东方婉正言传身授地,教着东方滢运指点穴。哪里想到,直教了几十遍,东方婉又让东方滢在自己的身上不断地实验,但,不是指力未达,就是穴位不准。
“滢儿,都这么长时间了,区区的一个点穴,你怎么就是掌握不好呢?”东方婉想到出嫁的日子将近,不免,有些急了起来。
“我就说我笨了!”东方滢却把脸一撂,更加地焦躁着,连跺脚带甩袖子的,说“所以,爷爷才把玄宗的功夫传授于你,就是轮到嫁人了,也急急匆匆地,只想把我这个笨蛋笨蛋笨笨蛋给扫地出门!”
东方婉见东方滢又说出这样的话来,又是气,又是乐,暗暗地把自己的急躁抚了一抚,尽可能心平气和地说:“滢儿,其实,你比姐姐不知道更聪明多少倍,只是,你现在是静不下心来。你把心里面的杂念都抛到一边,再试一试,好吗?”
“算了,”东方滢把脸一沉,堵着气说,“我什么不明白?要我说,该怎么着,就怎么着吧。走独木桥的,就根本别想着走什么油光大道了。我乖乖地去嫁人,好了。”
东方婉唉声叹气地摇了摇头,加着一万倍的小心,说:“滢儿,这可不是说气话的时候。可能,姐姐也是急了些,你不要泄气,我们慢慢来,好吗?”
东方滢却更加地不耐烦起来,冲着东方婉嚷着:“你何苦又这样像哄着一个孩子似的,哄着我呢?我说了,我就是笨,我就是学不会,我根本就替代不了姐姐。”
东方婉见东方滢只是这样,又叹息着,扶了东方滢的胳膊,说:“滢儿,练了怎么长时间,想来,你也乏了。我们还是先坐一会儿,再说吧。”
东方滢又如何不明白东方婉的一片心呢,看着东方婉疲惫的脸,轻轻地点了点头,又和东方婉相互搀扶着,一同坐在了自己的床上。
姊妹两个人坐下了之后,却好像都想着自己的心事,谁也都不言语。
过了足足有一刻钟的时间,又好像,都想着打破这尴尬的气氛,一同叹了一口气,发觉对方又要先说些什么,彼此对视着,异口同声地问:“怎么?”
从来就没有过如此“默契”的两个人,如出一辙地,又“呵呵”地都笑了起来。
笑过之后,东方婉的脸上,先掠过了一层忧伤,看着东方滢,摇着头说:“偏偏,越是要分离的时候,越是觉得亲密了。”
东方滢听了,先是愣了一下神儿,脸上的笑容也随即消失,慢慢地低垂下脸来,带着几分的不甘,轻声地说:“为什么,女孩子的命,就这样的苦楚?”
“哦?”东方婉听东方滢又发出这样的感慨,不由得就问,“这话,又怎么说?”
若是以前,东方滢断不会和东方婉道出自己心里话的,经了这一事,才觉得,倒是一奶同胞,最与自己密切,最将自己放在心头,听东方婉如此一问,也就照直说到:“女孩子大了,就要骨肉分离,被人家给娶过门。”
东方婉听了,心里面也是一阵的凄凉,想到自己就要代东方滢出嫁,太过感伤,又怕东方滢多了心,就强作欢颜,逗着东方滢,笑说:“你觉得不公,将来,倒给咱们东方家招个上门女婿呀!”
东方滢对东方婉的这一句玩笑话没做理会,只又说到:“骨肉分离也就算了,真要能嫁给一个还顺心的,也算天大的福分,要是碰着个不如意的,这一辈子,却生在火坑里一般了。”
东方婉的心,被东方滢说得愈加沉重,不免的,也叹出了一口气:“姻缘姻缘,到底,都是在碰吧。”
“什么姻缘姻缘的,”东方滢的情绪越加激动,带出了几分的哭腔,“就是女孩子要受此樊篱,他们男人,喜欢了就喜欢,不喜欢了,就可以三妻四妾的,快快活活!”
东方滢只是一再的埋怨,其实,每句话,甚至每个字,都是在刺着,剜着东方婉的心一样。
东方婉的泪水,只能往自己的肚子里咽着。
尽管,东方婉有时候连自己都搞不清楚自己怎么就做出了这个近似于荒唐的决定,但,从小培养出来的承受力,使她总是觉得,坐在面前的,与她自小就没有双亲疼爱的,不过也就比自己小了那么一瞬之间的东方滢,永远永远都只是一个需要她来呵护的孩子。
很多的牺牲,真的,就无需什么理由。
东方婉的心,久经了风霜的大树一样,摇摆了几下,又挺得直直的了。
“滢儿,我们不说这些了,好吗?”东方婉这样说着,却也并没有等东方滢回答,直接,就把话转回了“正题”,“你好好地把心静一静,这点穴是我们玄宗最基本的……”
东方滢没等东方婉把话说完,一个劲儿地就摇起了头:“你又让我怎么静得下心呢?”
东方婉扶着东方滢的肩,又语重心长地说:“姐姐知道,让你在这么短的时间,学会这些技艺,确实不容易,但,我们真的就只有这么短的时间,你也必须要学会。”
东方滢只觉得一个又一个的包袱被东方婉给强加在了肩头,仍旧摇着头,一再地嚷着“我不行”。
“你行!”东方婉继续地鼓励着东方滢,“你不记得了吗,从小,你学什么,都比姐姐要快的。你把心静下来,没有什么不行的。”
“姐姐!”东方滢掉下了泪珠儿,直接,就扑到了东方婉的怀中,哭着说,“我怎么能让你替我走这一步呢?”
东方婉的眼泪也险些就夺眶而出,轻轻地拍打着东方滢于抽泣中不住起伏的后背,抚慰着说:“姐姐的话,已经都说得很明白了。就是不为了滢儿,姐姐这样的一步,也是早早晚晚要趟的。”
“可是,”东方滢抽泣得更加厉害,“姐姐,你知道不知道,滢儿会因此而背负一生的包袱!”
“滢儿,你想得多了。姐姐也是念及上官元帅一家的豪杰,才做此决定的。说不上,姐姐倒抢了滢儿的如意郎君,得了滢儿的福分了。”东方婉的话,虽然说得轻松,偷偷的,到底,也掉下了两颗眼泪。
东方滢在东方婉的怀里摇了摇头,又伤感地问:“姐姐真的就放得下韩师叔吗?”
再度从东方滢的口中听到韩笑天,东方婉的心更像是被碾压了一下,嗓子眼儿哽了半天,才又说出了话来:“那也不过就是懵懂的心,一时的悸动吧。这样的情丝,美好是美好,但,真的,不真实。”
东方滢听东方婉如此一说,不由得又联想到自己对欧阳启明的一番情意,一颗心,更觉得凉了大半。
东方婉的话才一出口,已经感觉到又触动了东方滢敏感而强烈的少女之心,见东方滢只是抽泣,赶忙,又劝说着:“别想得太多了。人总要成熟起来,而唯有经历了事儿,特别,经历了让自己难以承受,却又不得不承受的事儿,才可以成熟。”
东方滢仍旧摇头不语,哭得,也渐渐无声。
“有声为哭,无声为泣,这无声的抽泣,更显示出内心深处的悲伤。”东方婉默默地想着,更觉得怀中的东方滢就如同需要精心地呵护着的依人的小鸟,怜爱之情更加浓重。
“姐姐,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呢?”东方滢仍旧抽泣着,问,“其实,滢儿一直都以为姐姐一个心思的,只要做女子中的豪杰。而爷爷嫁我而不嫁你,想来,也是有心要栽培你的,你何苦为了我,牺牲了你的一切呢?”
“滢儿,你的话严重了。爷爷疼你之处,你如果好好地用心,就会体会得到了。”东方婉说着,扶着东方滢的双肩,使东方滢坐正了身子,又继续着,“爷爷行事,绝无偏倚的。对你我,对所有的师叔都是一样,绝没有特意栽培谁的心思。”
东方滢倒有些不服气:“那,为什么,有的师叔得了一些爷爷的传授,有的,入我玄宗几年了,就只教了一些经文呢?”
东方婉知道东方滢又在为欧阳启明叫着屈,心里面好笑了一阵,只摇着头,说:“一切,总可以见着分晓的。”
“还分晓什么?”东方滢把脸往旁边一扭,继续又说,“明明就是偏心。都是玄宗弟子,要传授什么技艺,也应该一同传授。这样,起码也真的可以看出来谁更富有资质。传这个不传那个,岂不是误人子弟?那些白纸黑字的经书,读上千万卷,又顶什么用?我就没见哪个成了神仙。再说,不是爷爷不肯传授真学给诸位师叔,那个什么娇的,又怎么会那样地猖狂?”
“滢儿,你这些话,姐姐确实也都想过。而且,姐姐不光想过,还曾问过爷爷。爷爷虽然没有明确地说出,但,姐姐看得出来,爷爷确实是有难言之隐的。其实呢,任何事情,只看你站在什么样的角度。你设身处地地想一想爷爷的难处,你说话的语气,也就不会这样了。”东方婉这样说完,见东方滢似有所思,又笑了笑,继续说,“这些毕竟不是你我这样的女孩子该操心的事情,我们还是继续地练吧。”
“可是,”东方滢仍旧面露难色,“我的指力好像真的就达不到。不如,姐姐,你还是教我一些别的什么吧。比如,你的箫。”
“滢儿,”东方婉正色地说:“姐姐走了,最放心不下的,也就是曲师叔的病。别的,姐姐其实正在为你整理着记录成册,你今后慢慢地领悟,也就是了。”
东方滢听了,只好又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