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笑天和上官心仪得了另一半解药,毒气尽消,上官心仪的内伤又好一些,已然醒转过来。
一心想要找东方子玄为上官心仪疗伤的韩笑天,也只在友来客栈稍稍地歇了歇脚,就又背着上官心仪,匆忙赶路了。
上官心仪的身体十分虚弱,在韩笑天的背上,睡时多,醒时少。
韩笑天总拿言语来逗上官心仪,每每发觉上官心仪又昏昏睡去,心中都不免焦急。
一路速行,又错过了几处客栈,直待明月当空,满天星斗,已然寻不见一处人烟。
“嗨,只顾着赶路,就忘了算计了。好在天气已是初夏时节,在外面也还可以对付。”韩笑天心里面想着,只图赶路,一个劲儿地,又行了几里路程,身体渐渐不支,便找了一块儿干净的空地,将上官心仪轻轻地放了下来。
上官心仪被韩笑天放下之后,到底着了地面上的凉气,徐徐地,启开了沉重的眼帘。
韩笑天见上官心仪又醒了过来,就席地而坐,扶着上官心仪,让上官心仪背靠在自己的胸前。
“这是什么地方?”上官心仪轻缓地问。
韩笑天又怎么会知道?只笑了笑,回答:“就这么一条路可走。问了几个人,也问不出具体的名称,都只说是出去的路。真的奇怪,这里的人,都像被什么给迷了心窍一般,问上一句话,就好像割了他们的肉似的。”
上官心仪缓缓地摇了摇头,又说:“会不会,和那些恶人有关呢?”
“谁知道呢?反正,真的就只这一条路,总不会屎窝挪尿窝,又……”韩笑天见自己的话既萎靡又粗陋起来,也就没有往下继续说。
上官心仪轻轻地叹息一声,又说:“应该不会的。就算是,又能怎么样呢?也只能认了命了。到底,尽了努力,结果如何,也就只能看老天是不是保佑我们了。”
“一路走来,老天倒也眷顾你我,几次身陷险境,几次又都化险为夷,我想,我们一定可以……”韩笑天话未说完,一阵马蹄声,连同断断续续的犬吠,由远及近地传来。
“不好!”韩笑天机警地叫了一声,扶着上官心仪,慌忙站起身来。
上官心仪的预感,比起韩笑天的来,更带了几分的不祥,左右看了看,急切地向韩笑天说到:“去那边草丛里躲一躲吧。”
韩笑天顺着上官心仪的视线看去,果然看见一块儿半人来高的草丛,向上官心仪点了点头,就小心地搀扶着上官心仪,匆匆地走了过去。
才在草丛中伏身藏好,一队官兵打扮的人马,已至近前。
为首坐于马上的,是一个年纪约莫二十出头的英俊少年,满身的金色铠甲,在月光照耀之下,色泽辉煌。
韩笑天被少年将军的飒爽英姿打动,险些就叫出好来,一张大似面盆的狗脸忽地就迎现在韩笑天的面前。
韩笑天猝不及防,几乎没把魂魄吓飞。
一只黑毛藏獒,身体之肥硕,堪比成年狗熊。
藏獒的目光,却无半分凶残。
见藏獒并无恶意,韩笑天惊魂稍定,可是,就这样被藏獒紧盯,必然也会被人察觉。正不知如何是好,却发现,藏獒的目光,又只在旁边的上官心仪身上。
韩笑天的心猛地就提到了嗓子眼儿,再转过脸看上官心仪,上官心仪非但没有一丝的畏惧,还向藏獒连连地使起了眼色。
藏獒又看了看上官心仪,眼睛里明显地掠过了些许的忧伤,一汪泪水,在月光中,晶莹闪亮。
“小飞!怎么了?”少年将军吆喝了一声。
上官心仪一脸急迫,又朝着藏獒连连地摆手,藏獒犹豫了犹豫,轻轻地哼了两声,转回头,黯然离去。
一队人马流水一样过去之后,韩笑天再看上官心仪,上官心仪的眼睛已然通红。
“莫非,这一路人马与心仪有关?”韩笑天心里面这样想着,就要问上官心仪,上官心仪却伏在草中,失声痛哭。
直看着上官心仪哭湿了的脸又慢慢地仰起,韩笑天一阵伤心之后,略显得有些紧张地,首先问到的,却是那少年将军:“心仪,那一身金甲的,你是不是认识?”
上官心仪微微地点了点头,回答说:“是我的兄长上官弘毅。”
韩笑天听了,莫名地,就感觉到了几分的轻松,缓缓地点了一会儿的头,又笑着说:“难怪气质如此不凡。哎,心仪,你就兄妹二人吗?”
上官心仪听了,扭过脸来看了看韩笑天,半天,也并没有说什么,情绪很是低沉地,又把脸转了回去。
“堂堂一个大元帅,想来,也一定妻妾成群,子女也自然不会少。我怎么会问出这样可笑的问题来?”韩笑天这样暗暗地寻思着,又问上官心仪,“那一条大犬,该是藏獒吧,是你的?”
上官心仪神情怅然,只看着人马离去的方向,点了点头,缓缓地说着:“那还是五年前,我父亲正镇守边疆。
有一天,我和兄长在野地游玩,就看见一只遍体鳞伤的藏獒,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
藏獒的身旁,还是幼崽的小飞嗷嗷地叫着,像是要吸吮乳汁。
我和兄长正要靠前,两只苍鹰却又盘旋于上空。
眼见着要死去的藏獒,忽然就又站起了身来,将小飞护在身下,冲着苍鹰,所发出的惨烈的嚎叫,震彻寰宇。
苍鹰又盘旋一阵,冲着藏獒,就一同俯冲了下来。
藏獒一面护着小飞,一面与苍鹰搏斗,一团混乱,血液四溅。
兄长只说两个欺负一个,实在有失公平,仗着一身的武艺,挺剑冲进战团。
战事更凶,我已经看得目瞪口呆。
我一时冲动,真的也想着去帮一些忙,但,混战当中,我都不知道从哪里可以插得进去。
我担心兄长,担心一大一小两只藏獒,同时,其实也担心着苍鹰。我不知道战事因何而起,更不知道这世间为何要存在这样残酷的厮杀。
正是不知所措,头顶后方,一阵疾厉的风声响起。
我还未来得及回头看时,战团中的藏獒忽然冲出,朝着我这边就狂吠着扑了过来。
我顿时血液凝结,眼前跟着就是一黑。
‘呼’的又是一声,我就觉得自己被卷在了风沙之中,只听得一声惨叫,再仔细看时,藏獒却已经穿到了我的身后,口中死死地含又一只苍鹰的脖颈,和苍鹰一同摔身于地。
那边的兄长,于拼杀中见到这里情景,杀气更盛,手中宝剑,银蛇一般狂舞,只几个回合,就将两只苍鹰杀退。
杀退了苍鹰,兄长再回到我的身边,一同看那藏獒并藏獒口中的苍鹰,已经双双死去。
藏獒一定是为了报答兄长的搭救之恩,解我于凶险,使尽了最后的力气。
我和兄长难受非常,在藏獒身边,久久矗立。
嗷嗷待哺的小飞,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来到了死去了的藏獒的身边,偎着藏獒的身体,一面瑟瑟地抖着柔弱的身体,一面呜呜地叫着。
最后,我和兄长掩埋了藏獒,又收养了小飞。”
韩笑天听着上官心仪的讲诉,虽然,为上官心仪也捏了几把冷汗,还是,就如同儿时听奶奶讲那些民间的故事相仿,只以为热闹。
“兄长特意带着小飞出来,一定是为了寻我的。”上官心仪又这样继续地说着,一双眼睛,更显得伤神。
韩笑天看着上官心仪伤感的面孔,终于,还是不解地问到:“既然是来寻你,你干什么还要躲避不出来呢?”
上官心仪听韩笑天如此地问自己,心里面更生出来几分委屈,不快地反问:“难道,你不记得我是怎么跑出来的了?”
韩笑天却不以为然地说:“你跑了这一回,你父亲应该不会再逼着你做你不想做的事情了。”
上官心仪摇了摇头,又说:“你不了解我父亲的。我所以跑出来,绝对不是为了吓一吓父亲。天下的事情,还没有什么可以吓得住我父亲的。”
“那也未必吧?”韩笑天只想着早日脱离此境,又劝说着上官心仪,“父女之情,应该不至于此吧?你现在身负重伤,更需要有一个好的环境调理医治。不如……”
“你不用再说了,”上官心仪打断了韩笑天的话,更加伤感地说,“我回元帅府之日,就是你我永别之时。”
韩笑天被上官心仪说得心头一颤,情不自禁,只又说到:“你的话,严重了吧?难不成,你我在一起,你就要永远地和你的家人断绝了关系?事在人为,我相信,只要你我真心相处,你父亲也不会置女儿的幸福于不顾的。”
“笑天,”上官心仪又郑重其事地说,“我的话,绝非危言耸听。我父亲真的就是一言九鼎的人。我一个女孩子,选择了这样的一条逃婚的路,容易吗?不是万不得已,不是为了自己的这一颗心,我怎能做出这样的举动?反正,我是不可能再回元帅府了,你从今往后,也不要再和我提这些事儿了。”
韩笑天从上官心仪倔强的话语中,脑海里,倒也更加清晰了一些上官竞雄的轮廓,也只带着几分的玩笑,脱口就出:“有其父必有其女,你父亲的脾气,可能真的就像是你所说的那样。”
上官心仪没有马上弄明白韩笑天话里面的意思,看着韩笑天,一脸的疑惑。
韩笑天见上官心仪没有理会自己的话,又把脸往上官心仪跟前凑近了些,笑着,说:“你不觉得,你的脾气就有一些倔吗?”
上官心仪却只当韩笑天是认真的,委屈着,气愤地说:“一点不错,这就是本小姐的脾气!本小姐也是说一不二!你不喜欢,就拉倒!”
韩笑天见上官心仪真的发起了脾气,赶忙,赔礼说:“心仪,我就是随便这么一说。你可别当了真。”
“随便说的,才是心里话!谁又听你那些刻意讨好的话?”上官心仪说着,猛地就要起身,胸口一闷,“哇”地一声,竟吐出了一口献血。
见上官心仪又吐出血来,韩笑天惊慌失措,翻身起来,话未出口,泪先纵横。
看着自己吐出的鲜血,上官心仪的一颗心,也不免凉了半截,伤情泪珠儿,也颗颗落下。
“心仪,我真的就是一时的玩话,你伤体未愈,可不能动怒啊!”韩笑天一把又将上官心仪搂在怀中,哭着说。
上官心仪却只是哭,心中的千千语,说与不说,在此时此刻,又似乎没有了什么分别。
韩笑天一面拿自己的手在上官心仪的后背不住地抚慰着,一面还哭着说:“心仪,你一定要好好地爱惜自己。你相信我,我会找人医治好你的伤的。”
伤在上官心仪的身上,又怎么是韩笑天三两句话就可以安慰得了的?只是,白白地这样让两个人都伤感,莫不如自己背负所有的苦痛,在韩笑天的怀中,上官心仪到底又勉强说到:“我相信你,我相信你。”
上官心仪的“信任”,似乎在韩笑天的体内生发出了极大的力量,又滴落了几颗泪水之后,把上官心仪搂得更紧了些,憧憬着说到:“等你的伤全好了,我就带着你,找一处人迹罕至的所在,营造你我的乐园。”
上官心仪的眼泪,更觉汹涌,又怕哭出声来,使韩笑天惊心,使劲儿地忍着,憋着,在韩笑天的怀里,不住地点着头。
“我不会让你失望,我不会让你再受任何的苦楚,我要让你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韩笑天又这样说着,说得自己毫不怀疑。
上官心仪只又连连地点着头,忽然,就想起了什么似的,口中惊声叫到:“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