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心仪又想了半天,到底,朱唇轻启,低声说到:“全凭父亲安排。”
韩笑天听了,就觉得自己直跌入了万丈深渊,一颗心,比当初吕友来使阴气冰得还要凉。
“韩笑天,心仪已经表明了态度,你的意思……”上官竞雄知道韩笑天再无任何的侥幸,故意地问着,两只眼睛紧紧地盯着韩笑天的脸。
韩笑天脸色如土,嗓子被一根细线死死勒住了一般,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上官竞雄又微微一笑,冲着韩笑天说:“老夫虽然身为元帅,从来却都不独断专行,你如若再不言语,老夫也就只好认为你是同意的了。其实,话又说回来,只要互敬互重,谁长谁幼,又有什么关系呢?”
上官竞雄的这一番话,韩笑天听了一半,落了一半,明白一半,糊涂一半,只是,可以完完全全地肯定的是,和上官心仪的情义,已然黄粱一梦,再也不复存在了。
“好!”上官竞雄忽地站起身子,果断地说:“我女儿上官心仪与义子韩笑天,从今往后,就以姐弟相称!”
没有谁为上官竞雄的这一宣布做出任何的反应,就是上官弘毅,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也为韩笑天与上官心仪感到了一丝惋惜。
死一样的寂静。
空气整个儿都凝结到了一处。
上官竞雄早已料到今天的这个场合会很不愉快,这样的冷场,却实在没有料到。
如此这般的冷场,到底,使得一向威风凛凛的上官竞雄,坐不下来了。
上官弘毅自知活跃不起当前的气氛,上官竞雄的场,到底还是要想办法来圆的,又依次地看了看上官心仪和韩笑天,“呵呵”地一笑,站起身来,举杯在手,说到:“既然都已经是一家人了,在这个高兴的时刻,都举起杯来,就让我们再同饮一杯!”
上官心仪和韩笑天都跟没有听见一般,只静静地坐着,一动不动。
上官弘毅的脸上,立时写满了尴尬,害怕被上官心仪抢白,更加难堪,就又对着韩笑天说:“你我从此也是兄弟了,要不,咱们先饮了此杯?”
韩笑天听了,慢慢吞吞地,就把面前的酒杯捏在手里,懒懒地站起了身子。
只剩上官心仪还坐着了,瞪了半天眼睛的上官竞雄,冷冷地叫了一声上官心仪的名字。
上官心仪也并没有答言,身子还没有站直,头往后一仰,先把一杯酒倒进了口中。
“心仪!你!”上官竞雄气得脸色发紫,冲着上官心仪喊了一声,身子就抖个不停。
上官心仪心中的怨气,再控制不住,“啪”的一声,将手中的酒杯往地上一摔,转身离席,就哭着跑了出去。
韩笑天见上官心仪伤心欲绝,想着去追赶,两只脚却如同被钉子钉在了地面,分毫动弹不得。
“都是让我给惯的!”上官竞雄又冲着上官心仪远去的背影呵斥了一声,袖子一甩,也离席而去。
剩下韩笑天和上官弘毅两个人,上官弘毅自然也没有心思看韩笑天木然的神情,叹了口气,也转身离去。
韩笑天又站着发了一会儿呆,慢慢就觉得,自己非但要离席,更要离开这个根本就不是他这样的人可以进出的元帅府。
“一切,就这样结束了,”韩笑天这里面说着,痴痴地又一笑,“真他妈的就是一场梦。在不该开始的时候开始,不该结束的时候结束。我韩笑天何德何能,竟想和元帅的千金白头偕老?我太傻了。活了这么大,就做了一件傻事,偏偏的,又是这一件!”
这样说完,韩笑天也将自己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又嫌着不痛快,把杯子往身后一扔,操起桌面的酒壶,仰着脖子,张大了嘴,闭了眼睛就灌了起来。
顺着嘴角,琼浆湿透了韩笑天的衣襟,韩笑天直把壶中的酒倒尽了最后的一滴,又把酒壶猛力地往墙上一摔,高举着两只胳膊,仰面大笑起来。
笑声过后,晃晃当当地,韩笑天又把桌子掀翻,高声地骂了什么,才踉踉跄跄走出屋子。
中天一轮圆月,极富有讽刺似的,照着身单影孤的韩笑天。
韩笑天头一回喝了这么些的酒,脚下和踩着棉花团儿一样,没走出多远,就一个跟头摔倒。
再爬起身来,韩笑天又仰脸看着浑圆的月亮,“呵呵”地,也不知道是在哭还是在笑,指着月亮就嚷了起来:“你是一个什么东西?你看我韩笑天很可笑吗?你看我韩笑天很傻吗?我还没有笑你,你却笑起我来,我还没有说你傻,你却说我傻了!都是同一个月亮,为什么,一会儿圆圆的,满满的,一会儿就弯弯的,叫狗给啃了一般!你为什么就不永远都是圆满的?多少人,痴人,向你祈求着美满,你倒好,不给人圆满也就罢了,干什么,明明是缺憾,天大的缺憾,撕碎了心灵的缺憾,你却还弄出圆满来,让人倍添苦楚!你,你究竟是什么东西!你白瞎了世人对你的尊崇!世人把最美好的词汇都用在了你的身上,你却好歹不知,你却不懂领情!你有什么用?要你,还有什么用?”
韩笑天说着,就要捡些石块儿向月亮去砸,蹲身在地面摸索了半天,一颗砂子都没有抓到。
“人倒了霉,处处也都不顺,连他妈的一块儿石头儿都找不着。”韩笑天稀里糊涂地说着,两条腿又一软,又坐在了地上。
“上官老儿!”韩笑天两只眼睛又垂下泪来,手掌拍着地面,吵嚷着,“你就是天底下最最奸诈的老东西!还当你是受人敬重的老者,原来,满肚子的坏水儿!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自己女儿的幸福都不顾了!你活着不如死了强!你看不上我韩笑天,我还看不上你呢!元帅怎么了?你这个元帅,想来也不知道是做了多少卑鄙的手段,才得来的!你明明心肠狠毒,却又装出和善的样子,你是地地道道的伪君子!总有一天,你会为你所做的一切悔青了肠子的!总有一天,你也会被别人当成玩偶,玩于股掌之间!征东大将军?都他妈的是你的诡计!骗起老子来了!骗起老子来了!你……”
“韩笑天!你好大的胆子!”上官弘毅的喊喝声将韩笑天的咒骂打断,随后,几名军士就跑到韩笑天的身边,将韩笑天围住踢打。
韩笑天蛇鳞护身,倒也并不觉得怎么疼,地上来回地翻着滚儿,嘴里依旧骂着:“你们上官一家,就没有一个懂得情义的人!你们都是杂种儿!你们都是魔鬼!你们杀人如麻!你们欠下无尽的债务!你们……”
“还不给我把这一张不知好歹的臭嘴给我堵了,压走!”上官弘毅怒不可遏,冲着军士嚷着。
军士得令,也不知道使着什么,胡乱地就将韩笑天的嘴给堵了,又拽胳膊地拽胳膊,抻腿的抻腿,抬起韩笑天就走。
韩笑天嘴被捂上,还“呜呜”地叫着,叫声直刺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