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楚若安第一次心平气和得与他聊天,甚至她将他当做一个平凡的倾听者,诉说着她心底最深处对爱情的期望。
宇文彻侧首凝视着她精致而倾城的侧脸,长发微微垂下来遮着她的眼睛,只能依稀看到小巧的鼻尖,像枝头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儿。他很少听到这样的期望,也是从这一刻开始他似乎才真正发觉楚若安的不同。
“王爷,爱情固然要两情相悦,但如果他不爱我,我也不会难过不会伤心,因为真正的爱情,是希望对方过得好,过得幸福,而不是捆着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到头来伤人伤己。”楚若安转身,那一刹她眼里浮起的温暖目光像极了他生病时的样子,温暖着他早已冰冷的心脏。
“你还是想让本王放了你。”他咬牙轻然吐出这句话,背负身后的双手紧握成拳。
“不是,我知道那不可能,只是今日难得能与你静静相对片刻,所以想说一些心里话罢了。”楚若安抿唇,眉宇间充满着让他不敢亵渎的高洁和从容,优雅得让他很生气。
“你……心里有了别人?”
宇文彻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如何这样淡然得问出这个问题,连他自己也不相信这一刻他没有像从前那样死死扣着她脆弱的咽喉,然后享受着她因为窒息而痛苦的表情。
“谁都有权利去爱任何一个人。”
楚若安依然面色如常,似乎一点都没有在意过身为丈夫的宇文彻的心情和想法,这样的无情彻底让他无法再维持今晚难得安静。
他一掌将木榻的扶手震为两段,碎裂的声音让她瘦弱的身体不禁微微一颤,她怔然望向他愠怒的双眼,轻蹙的眉心露出一种意料之中的嘲讽,越发让他不能接受。
他唇角微扬,目中浮起残忍得笑意,缓缓踱步至她身前,然后两指轻轻捏住她肩膀淤青尚未消失的地方,只轻轻用力,她便痛得撕心裂肺。
“楚若安,你明知道激怒本王不会有好下场,为什么总是自寻死路?”他俯身在她耳边呵着令人胆战心惊的湿气,房间里唯一一点光亮都被他伟岸的身躯挡住,像是遇见了永远无法天明的长夜。
楚若安忍着剧痛努力挤出一丝痛快的笑意,近在咫尺间的距离,她长如蝶翅般的睫毛几乎已经扫上了他挺直的鼻梁,那样清晰的倔强让他恨不得挖了这双比明珠还要璀璨的眼睛。
“没什么,我觉得很爽。我喜欢看到你像现在这样无能为力的内心,你其实没有自己说得那么厉害,因为只有无能为力的时候你才会通过折磨我而获得心理上的平衡。”楚若安的话让宇文彻几近崩溃,“宇文彻,其实你也很难受不是吗?”
“住口!”
他疯狂得加重手里的力道,楚若安几乎又听到了那熟悉的骨肉分裂之声,不过同时她也笑得越发张狂起来:“这就够了,宇文彻,即使我痛十分,也必会让你分担五分的痛苦。”
“混账!”
被她说中他内心的脆弱,他如发疯的狮子将内力统统放在手心,然后重重拍下去,继而便看到她瘦弱的身子缓缓跌倒在地,而即使如此,她依然噙着一抹嘲讽抬手抹掉唇角溢出的鲜血,可惜那血如决堤的洪水,越抹越多,而她就在妖艳的血色中笑如罂粟。
眨眼便到了除夕,王府在管家的精心安排下多了几分过节的热闹,玫瑰园的歌舞姬们早已排练好了供王爷王妃欣赏的歌舞,不过她们更多的心思都放在了这一次难得一见的宇文彻身上。
锦绣将新做好的冬衣替楚若安穿上,淡黄色的锦缎上绣着盛开的四色芙蓉花,将她玲珑有致的身躯衬得更显纤瘦高挑,衣襟与袖口处缝着柔软如云片般的兔毛御寒,愈发让她精致的五官得到衬托,美艳而不可方物。
“王妃真好看。”锦绣忍不住赞了一声,最后将她一头长发用同色的芙蓉花簪挽起,也将精致倾城的脸颊全部露了出来,有一种高洁而不敢亵渎的神圣之感。
楚若安闻着案前浓郁的胭脂顿时觉得恶心想呕,她匆忙用手掩住口鼻,道:“快拿走!好恶心!”
锦绣立刻将胭脂水粉都撤下去,可楚若安还是苍白着双颊俯身呕了些酸水出来,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怠惰疲惫。她心头一紧,双指抚上楚若安纤细的手腕,后者立刻将双手缩回袖中,闪躲的眼神让锦绣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疑。
“王妃是不是这个月没来葵水?”
锦绣内心有抑制不住的欢喜涌上心头,王爷这么多年都不肯让府里的女子为他孕育后代,若是王妃真得有了身孕,那真该是件让人欢喜不已的好事呢!
楚若安深深蹙着眉头,似乎锦绣的话触动了她心头最软的那根刺,让她痛得有些厌烦,肩膀处的伤还没好彻底,稍微动弹一下就牵扯到了骨头,疼痛赋予她的苍白和无力,成为了她这一生最不想面对的噩梦。
“如果可以选择,我一定不会让他存在在这个世上。”楚若安抬手轻抚着自己的小腹,似乎已经能够感觉到腹中那条小生命的颤动,让她更加烦躁不已,“走吧,好不容易能出这间屋子了,我早就已经迫不及待。”
“好的,奴婢替您披一件狐裘吧,庭阁上风大,当心着凉。”锦绣转身去柜子里取狐裘。
楚若安将案几上的手炉抱在怀里,深深呼吸一口窗外冰冷而新鲜的空气,目中带着几分恳求望向锦绣,道:“不要告诉任何人好吗?”
锦绣闻言,思虑半晌终究还是点了点头:“您放心,奴婢只当自己不知道。”
“谢谢。”
不知何故,锦绣听着楚若安这一句柔软的感谢竟觉得有些心痛。
戏台搭建在梅园,庭阁里已经架了好几个火盆取暖,沈惜言一早便去书房伺候宇文彻更衣,然后两人便一同到了这里,冯芷兰身子刚好,小娟也是替她准备着一件极厚的狐裘取暖,见到锦绣搀着楚若安而来,两人幽幽起身行了礼,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无踪。
楚若安走上庭阁,朝宇文彻懒懒屈膝拜了拜,然后看到自己的椅子上铺着厚厚的棉垫,轻笑道:“王爷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