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你说好不好?”
“这……”
从小到大,萧风几乎从来没有拒绝过楚若安的任何一个要求,哪怕他在江湖上一直有冷眼神医的外号,哪怕在江湖人眼里他是个性情很寡淡的男子,但是在楚若安面前,他几乎给了她自己这一辈子的疼爱和宠溺。
楚若安很怕他会拒绝,然而再多的话她也不想说,此刻回到小时候成长的地方,到处都是甜蜜快乐的回忆,她忽而侧首,像小时候那样揪着他的衣袖轻轻甩动,撒娇道:“你答应我,答应我嘛。”
萧风忍俊不禁,思忖半晌,复又看了眼自己狰狞可怖的伤疤,轻叹一声:“我这个样子……还是呆在这里的好,你若是想我了,随时回来看看,这里有我布下的九宫八卦阵,就算是周齐两国真得打了起来,也没人敢动我的地盘。”
楚若安当然不肯就此放过他,于是灵机一动,道:“那你给我一夜的时间,明日我一定能让你一样英俊美丽得出去见人,到时候你就答应随我一起回去,一言为定!”
她眸光一挑,伸出一根小拇指强行与萧风拉了勾,然后蹦跳着上了二楼,萧风轻笑着摇摇头,重新将目光落在天际遥远的星辰之上,陷入了沉思。
一整晚,萧风想睡一会儿都难,楚若安一直在楼上叮叮梆梆捣鼓些什么玩意儿,还说是秘密,要给他一个惊喜,就是不准他看,弄得萧风第二天黑眼圈很重。
“师妹,你早饭没吃,难道连午饭都不吃吗?”萧风做了一桌子的菜张罗着楚若安吃饭,此刻正双手叉腰站在楼下大声呼喊,“你别告诉我说你再研究什么灵丹妙药,我这次可不上当了!”
说起灵丹妙药这个词,萧风就忍不住想起当年楚若安随师父学习配药,也像这样整日整夜的不出房间,然后兴高采烈拿自己配制好的药丸来给他尝,说是能够美容养颜,还有什么可以三日不吃一粒米都不觉得饥饿,但萧风吃下去后不是浑身发痒,就是一直拉肚子腹痛……诸如此类的事情,他没少受她的欺负,直到现在回忆起来,萧风心里都不是个滋味儿。
“好了好了。”
楚若安扬声应了一句,终于从楼上跑了下来,她脸色有些苍白,眉宇间稍显憔悴之色,但是眸光却璀璨的厉害,萧风见她双手背负身后,笑容又那么光彩夺目,不禁心头有些打鼓。
“你、你……又弄了什么花样儿想作弄我?别看我平时那么宠你,你要是……”
“我保管你会喜欢!你先闭上眼睛。”楚若安懒得听他磨叽,当即出声截断了他的话头,半是央求半是命令道。
“什么东西那么神秘……”
“哎呀,你先闭上眼睛嘛,快点快点!”
萧风只要慢慢闭上了眼睛,很快便觉得一种轻薄而微凉的东西覆在了自己被烧伤的右脸上,然后是她温热而带着芬芳的手指从两鬓绕到脑后,轻轻一系,末了又将他披上在肩头的长发轻轻竖起。
她的手很小,带着一份温热从他的发间穿过,一瞬间便温暖了他冰凉孤寂的心。
很快,就听到她清泠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好啦,师兄你慢慢睁开眼睛吧。”
闻言,萧风缓缓抬起眼皮,如同做梦一般在面前楚若安刻意举着的铜镜里看见了自己的脸,那些狰狞可怖的伤疤都被一张薄薄的蚕丝面具遮挡,银色花纹精致漂亮,像是从鬓角开出了一枝惊艳绝伦的银色芙蓉花,让他整个人也更显俊朗妖艳。
“这……”
萧风十分震惊,抬手触摸脸上的面具,发觉当真是用蚕丝做成,不但漂亮而且还很透气。
他的反应绝对在楚若安的预料之中,她此刻将铜镜收好,抱臂环胸,扬着一抹得意的笑容,说道:“怎样?我这些年在外面可不是白混的!你别小瞧面具上的那朵花儿,可是我用银线绣上去的,师兄你可以在面具内测抹些清凉舒爽的药粉,这样对你本身的伤口愈合也很好的。”
萧风久久无法回神,他有些不敢相信这是事实:“你哪里来的蚕丝?”
“好像是师父八十大寿那年,我用蚕丝给师父做生辰贺礼时寻来的,还有一张没有用掉就封存起来,现下拿出来用。”楚若安已经在饭桌上大快朵颐,“师兄,这回你就别想再拒绝我的要求了。”
萧风失笑,慢慢走到餐桌前,被她狼吞虎咽的样子逗乐,从怀间取出一方锦帕亲昵地替她擦了擦嘴角的菜汁,道:“安安,谢谢你。”
楚若安垂首用饭,恰好没被他看见自己眼眶里浮起的晶莹,不过她的声音到底是带了些哽咽:“说什么傻话。”
这是我欠你的。
若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伤了自己最看重的容貌,若不是因为我,你也不必躲在这清寂的山谷,若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走到今日这一步。
师兄,我欠你那么多,今生今世都还不完,这一张面具又算得上什么?
“这不是傻话,这么多年你送给师兄我的每一件礼物我都好好收藏着,这张面具却好像给了我另一个人生。”萧风很少说这些感慨的话,若是换做从前,他一定也会嘲笑这样的自己。
但现在,那场火似乎烧灭了他全部的激情和逍遥,洗尽铅华的人生总是格外懂得珍惜与感恩。
“师兄,这是我该为你做的,那件事不管有心还是无意,终究是我毁了点刹楼。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这是我造得孽,早晚会得报应。”
“师兄不许你这么说。”萧风当即伸手摁住了她的嘴唇,眼中的疼惜和斥责都被满满的温柔覆盖,日光下面具上的芙蓉花泛着银白色的光泽,越发让他整个人笼罩在了妖娆潋滟的气质之中,令人心醉。
“好,我不说。以后我们都不说这些话。”楚若安抿唇轻笑,然后紧紧握住了萧风的手,两人相视一笑,心情豁然开朗。
药王谷外客栈里,来来往往的客人不少,但所有人都不及阳光沐浴下那身穿白衣的潇洒男子。
他一席月白长衫如流云,欣长玉立的身姿堪堪将远处一大片开到荼蘼的芙蓉花压下,长发一半以玉簪束于脑后,一半懒懒披在肩头,慵懒中有添几许精致,而最叫人无法移目的便是他戴在右脸上的那张银色蚕丝面具,极尽精致勾勒出他俊美无铸的轮廓,眼角处蜿蜒而来的一朵银色芙蓉花妖气十足,像一缕勾起人心底魔弦的清风,不断扫过每个人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