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安静得可怕,周洛安拧眉深深锁住楚若安的眼睛,复杂的神色一遍又遍从目中掠过,看得出来,要他放弃楚若安,真得比杀了他还难。
“妄想!”
他最终还是选择宁愿被她怨恨也不能就此放她离开,他怒目圆瞪的神色吓坏了所有人,依然只有楚若安跪在那里苦涩一笑。
“朕不会答应!寒冽已经死了,你的点刹楼也已经覆灭了,那都是过去!朕给你多些时间你就会忘记的,一定会忘记的……一定会……”
说着,他起身拂袖而去,但更像是种狼狈的逃离。
眼见楚若安跌倒在地,赫连冰儿由青青搀扶着站起身来,她目落周洛安背影消失的地方,半是无奈半是叹息,道:“哎,当初皇上在齐国时处心积虑挑起点刹楼和宇文彻的矛盾,可以说点刹楼走上和宇文彻对抗的道路几乎是皇上一手促成,如今你说寒冽才是你唯一挚爱之人,也难怪皇上会伤心难过。”
“你说什么?”楚若安惊不能语,海棠眼疾手快搀住了她失去重心的身子,却发觉她目中凝聚的泪光如决堤的河水,瞬间涌出了眼眶。
楚若安扑过去死死攥住赫连冰儿的胳膊,眼睁睁望着她,再次追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赫连冰儿冷冷一笑,不紧不慢道:“本宫说,当时宇文彻寿宴上皇上是刻意泄露你的行踪,如此一来宇文彻自然会查到点刹楼的头上,而点刹楼因为你和宇文彻结怨,无从选择之下只能和宇文琰合作,到头来落得全军覆没的下场。皇上那么喜欢你,他就是要亲手瓦解掉你全部的依赖和希冀,等你失去了所有的念想,自然而然就会安心待在他的身边。楚若安,本宫真得觉得你很可怜,红颜祸水说得大抵就是你这样的女子吧。”
不,不是这样的!怎么会这样……楚若安心如刀绞,那种无能为力的挫败感和罪恶感再次将她席卷,她蜷缩在墙角,泪如雨下。
夜色凄迷,像极了哭过的一张美人脸,月光浅淡疏离,整个世界仿佛不过在眨眼间就变得如此清冷。
海棠特意向温公公告了假来陪楚若安,小梅煮了雪蛤梨汁来给她润肺,然而楚若安一直呆呆坐了好几天,不声不响得叫人看着就着急。
“姑娘,您别这样了,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再伤心只会伤了自己身子,于事无补的。”小梅伺候楚若安时间久了,自然对她生出些许怜悯和疼惜之情,越发是在皇后那件事之后,她莫名觉得楚若安其实才是最大的受害者。
海棠愁眉不展,见夜里起了凉风,只能起身取了薄毯替她盖上:“是啊,您别这样吓我们好不好?再去追求谁对谁错已经没有用,何况还有那么多事等着您去做呢。”
海棠带有暗示性的一句话总算让楚若安眨了眨眼,只是那疲倦而带有红血色的双眼在婉转间尽是令人心疼的坚强,她怔怔望着眼前的海棠,忽然痴痴道:“你知道么,若当初我能看透结局竟然这样,我宁愿毁了这张脸。”
“姑娘!”海棠闻言急得直落眼泪,“姑娘这是何苦呢?美丽无罪,何况人生本就有许多难熬的坎坷,若是没有这张脸,没有遇到那么多事情,说不定您也不会遇到寒冽大人,是不是?”
海棠一句话,骤然让楚若安换了个心情。是啊,原本祸与福相依,如果没有这张脸,也许不会遭遇这么多的磨难,自然不会有那么多让她舍不得忘记的甜蜜。
小梅连连颔首表示认同:“不错,海棠说得对,姑娘你天生丽质并没有错,这是老天爷给的。”
楚若安将凌乱狼狈的心情收拾了一番,用袖子拭去眼角的泪痕,对小梅说道:“你去帮我安排些糕点,今晚我想请皇上过来叙叙旧。”
小梅对她突然而至的热情显得有些出乎意料,怔愣片刻之后才勉强挤出一丝笑意,道:“好好好,奴婢这就派人去请皇上。不知姑娘想吃点什么,奴婢好吩咐厨子去做。”
楚若安仔细想了想,莞尔苦笑一声:“旁得我也不会,再说宫里有什么是皇上没吃过的,你就暂且准备些桂花糕,然后我亲自泡些菊花茶便是。”
“这个……”小梅始终觉得宴请皇上不是件小事,这宫里包括皇后娘娘在内,哪次邀请皇上不是准备满满一桌子的盛宴,因而她抿唇道,“这个会不会太简单了?毕竟皇上是九五之尊,奴婢还是吩咐厨子做几个小菜吧。”
“不必了,我瞧厨子的功夫也比不上他。”楚若安怎会忘记当年在犒城小镇,她和萧风等人可是天天都能吃一顿周洛安亲自烧的饭菜,如今想来,那是她和周洛安这一生靠得最近最令人难忘的时光了,“你就按我说的做吧。”
“是。”
小梅先前并不晓得周洛安和楚若安究竟有多么深厚的情谊,经此一事也算是亲眼所见,自然明白楚若安这么安排自有她的道理,倒是自己想得有些多了。
小梅离开后,房间便只剩下海棠和楚若安,海棠对楚若安的决定有些不明白,忍不住问道:“堂主这是何意?”
楚若安抬眸遥望天边昏暗的月光,神色清浅而无眷恋,仿佛一阵风来便能带她远离这纷纷扰扰的俗世,亦是这一刻,海棠才明白为何宇文彻和周洛安都那样害怕她离开,因为他们似乎永远都无法捕捉她的心,更无法紧紧抓住她的手。
越是在乎便越害怕失去,越是无法捕捉才越怕瞬间消失,这种患得患失的感情明明折磨得人生不如死,却叫所有人都甘之如饴。
她想,这就是爱情的魅力吧。
“做个了结。”楚若安长叹一声,微凉的双手慢慢交叉环抱住自己的肩膀,像是要拥住她这零零碎碎的半生一样,“当初我不忍下手,是他逍遥江湖的那份自在和单纯感动了我,如今他登基为帝,从此相伴左右的只剩猜疑和算计,那不适合我。”
闻言,海棠想起那日周洛安眸底浮过的深深煞气来便觉得心寒。
“海棠,我有件事要你帮忙,一定要快。”
“堂主吩咐便是。”
楚若安猝然凝眸,而后深深锁住海棠的双眼,压低了声音一字一句道:“我要离开这儿,凌晨时分皇宫的守卫最是松懈,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都一定要带我离开。”
“这……”海棠知道楚若安定是有了周密的打算,但她还是拧眉道,“属下立刻发星火令通知舵主在外面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