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有人一生惦记着自己,这世上也已有了唯一能证明她存在过的痕迹,她是时候该放手了。
想到此,楚若安松开了一直被寒冽紧握着的右手,而就在她手掌瘫垂而下的时刻,寒冽的眼泪滴答滴答落在她的手背上,烫得灼人。
明明还有感知,但就是睁不开眼,开不了口,甚至连一个安慰他的表情都做不出来。
“楚若安!”
“师妹!”
“夫人!”
他们歇斯底里地呼喊好像远隔了一座大山般遥远,寒冽紧紧抱着自己的身体摇晃,她能清晰感觉到他浓烈的悲伤和难过,听到萧风不止一次得责备自己不够优秀,最终还是没有兑现承诺照顾好自己,还有海棠,那个开朗活泼的小丫头,虽然常常与萧风争吵,甚至整个山庄就属她年龄小不安分,但是当初自己被困周国皇宫时候,如果不是这个小丫头的聪明和机警,她也不晓得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寒冽。
楚若安充满了感激,感激上苍让她遇见过的每一个人,不论是曾经的对头冯芷兰和沈惜言,还是面前的萧风与海棠,她也终于明白,命中一切的好与不好都是前世的恩怨所注定,如果没有那些坎坷磨难,自然也不会遇到后来的幸福。
再见,我唯一充满留恋的地方。
闭上眼,她的意识因为太过疲惫再次陷入了沉睡,也许等待着她的将会是更加难以想象的煎熬。
这边,寒冽抱着楚若安不肯撒手,他一直要求萧风想办法唤醒她,因为他还是不肯相信,他心爱的妻子已经彻底离开这个世界了。
海棠怀里的孩子还在啼哭,乳母温了奶水进来,但孩子似乎也能感觉到生母的离世,不但不肯好好吃奶,还一个劲儿地将身子扭向里室的方向,海棠满脸的泪水来不及擦干,她这一生从没有过这样悲伤无助的感情,尤其是在看到孩子水汪汪的大眼睛时便更加难以收拾自己的情绪。
萧风低眸抿唇,强忍着眼眶里的泪水,沉声道:“她的身子你不是不知道,刚才难产导致她伤了元气,所以……对不去,我也不能为力。”
“我不是要你的对不起,我要她立刻睁开眼睛活过来!”寒冽暴怒地起身紧紧拎着萧风的衣领,但后者出了紧蹙的眉心和伤心欲绝的眸色,什么都没有。
“寒冽你冷静一点,我宁愿死的人是我!”
萧风忽然像跌进了一个阴冷的陷进,举目四望都是无边黑暗,他真得宁愿现在就死去,总好过以后年年月月承受自己对自己的惩罚。
“不!我不相信,那么多次她都闯过来了,我不信她会真得不要我!”
寒冽一直不肯相信,又或者他选择傻傻地不肯相信,用无休止的哭闹和痛苦来证明还存活在这个冰冷无情的世界上。
满目梨花成空白,他从来都不喜欢花花草草,也讨厌这宁静得像死亡一样的生活,但一切都因为楚若安这三个字而改变,他已放下了全世界,已为她改变了曾经的习惯,但现在命运却忽然将她带走,让他一个人孤零零生活在到处都是恩爱甜蜜的回忆中,那种思念锥心的悲伤,即便他是无所不能的点刹楼主也无力抵挡。
因为,从他遇见她的那一天开始,那颗被冰冻了好多年的心开始慢慢融化……
如果相遇注定是场泪如雨下的悲伤,倒不如不遇。
楚若安依旧安安静静躺在床上,浑身冰凉僵硬,面色苍白无力,所有生命体征已经完全消失,可寒冽依然傻傻守在她身边等着,像那些个失眠的长夜,无论他多困,无论他觉得多么难熬,但只要天色一亮,她就还会睁开眼的。
比起寒冽,萧风的痛苦则算是一种加倍的反噬,是他一手带着她走上这条路,从小到大他口口声声说要照顾她一辈子,让她像小时候那样快快乐乐过一辈子,但事实是他亲自督导了她这半生的悲剧……
该死的人是他,为什么死得人不是他呢!
孩子一直由海棠照料着,这两个男人一直守着楚若安的尸体不吃不喝,无论谁来劝都没有用。
楚若安隐约能听到寒冽关怀备至的问候和萧风泣不成声的哭诉,但是她像被一座大山压在了胸口,动弹不得,连声音都发不出来,整个人被困在意识的黑暗中,迷迷糊糊,反反复复……
“庄主,您别这样了,夫人若是还活着,也不想看到你这么落寞。”丰清慢慢走进来,被这房间浓烈的悲伤席卷,他骤然想起在荼蘼山相见的那段日子,他这一生也阅人无数,但记忆里从来没有任何一个女子能比得上楚若安的风华无双,难怪寒冽会为她不顾一切。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
寒冽微微挑眉:“有什么事吗?”
“没有,属下只是来祭拜一下夫人。”
“嘘!”寒冽凝眉,目中仿佛又涌上了晶莹的泪水,“别吵,她太累了,需要休息。”
“可是庄主……”
“出去。”
寒冽不给面子开始撵客,丰清三番四次欲言又止,恰好有属下有要事禀报,他才不得已退了出来。
屋外阳光正好,与屋里森冷的悲伤之气分外不相符,他瞥了眼在一旁等候多时的弟子,轻声开口道:“什么事?”
“回禀副庄主,宇文彻在山下求见。”
“宇文彻?”丰清凝眉,但对宇文彻已经抛开了曾经的不满,只是也谈不上有什么好感,“好端端的他又来干什么?莫非庄上还有他的眼线不成,这么快就来祭拜夫人?不过算算脚程的话,他难道是未卜先知。”
面前的弟子自然没有他想得那么多,只是保持着双手抱拳的姿势一直恭候在身前,等待着他的决定和命令。
丰清一边走出园子一边猜想着宇文彻来意,毕竟他还没有对楚若安死心,现在夫人已经过世,放他进来的话会不会更加激发他压抑着的情绪和矛盾?但若是将一国之君拒之门外又不是他们邀月山庄的作风……这可如何是好?
“他难道没有透漏来山庄的用意吗?”
被丰清忽然问了这么一句,那弟子立刻凝神回忆先前宇文彻说得每一句话,然后说道:“他没有具体说什么,只是蹙眉说道事关夫人的生死。”
“你怎么不早说!”
丰清急得狠狠拍了他一记掌风,后者立刻耸肩敛眸,自知自己好像又误了大事,很快丰清转过身来,瞧他还杵在面前,忍不住咬牙:“还不快去请人进来!也不知道夫人还能不能救,要是不能……以后看你们喝西北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