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曾拥有,只是抱着一腔执念像他们说得那样,不放过自己,也不放过她。
彼时,夜风拂过头顶的树叶发出沙沙声,他忍不住伸手想去触碰她倒影在营帐上的背影,可惜触手成空,尽是冰冰凉凉的凄寒。
这世上真得没有什么比这更难受了,想得却不可得,你奈人生何?
就这么傻傻站了一夜,听着萧风为逗她开心而讲一些很没品的笑话,看寒冽将她抱在怀里,用自己的温度温暖她逐渐冰凉的四肢,一切显得那么顺理成章而安静简单,美好得让他除了嫉妒外,还有一份不舍得打扰与破坏的心疼。
他变了,这个女人让他改变了很多,很无情冷血到成为爱情的囚徒,再到懂得世间所谓的难得二字,她彻彻底底让他做了一回人,尝遍了酸甜苦辣。
罢了,罢了,还能怎样?
宇文彻总算相信,有缘无分这四个字到底有多么折磨人心。即便她从不曾喜欢过他,即便她已是别人的妻子,即便他拥有翻云覆雨的本事,然而从头到尾,他从来都没后悔过,包括现在。
甚至,就像十四说得那样,能够与她有一段残破的情缘,已是多数人羡慕不来的。
天刚刚亮,厨房的烟橱里散着清清淡淡的烟雾,与东方渐渐升起的朝霞一起弥漫在天空中。
寒冽瞧此刻正是换班松懈的时刻,他拢了拢肩头的披风,压低脑袋匆匆走出了军营。
杏子林的清晨有些冷,偏黄的树叶也开始掉落,不过一夜而已,就已经积压了厚厚一层落叶,人踩上去发出咯吱咯吱清脆的声响,周洛安似乎已经等了他许久,肩头发梢还残留着落叶的痕迹。
听到身后渐近的脚步声,周洛安轻笑着转身,看到寒冽脸色不佳,似乎昨夜没有休息好,他抬手轻轻捋了捋鬓边的碎发,道:“朕就知道你会答应的,不过是时间迟早的问题。”
寒冽不语,垂眸屈指弹了弹衣袖上的灰尘,即使不言不语,他浑身散发出来的气质也很难被人忽略。
“你与她辗转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能排除万难走在一起,要是换作朕,朕也绝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周洛安越说目光越亮,他虽然有百分十七十的把握寒冽会答应自己的条件,但昨晚收到他的消息后还是一夜高枕无忧。
只要楚若安能好好活着,只要他还能随时听说关于他们的消息,那么来日方长,一切现在得不到的无法满足的,并不表示以后也不会成真。
见寒冽还是不肯开口,周洛安这才从怀中掏出一枚漂亮的艳红色锦盒,锦缎上绣着精致小巧的桑碧花,是淡淡的青绿色,妖娆美艳,像是能够勾人心魄般充满魔力:“这就是桑碧丹,整个岛上只有这完整的一粒了,就算你们还有时间精力和人力去寻找,也不会再有适合楚若安服用的药量了。用这小小一刻,换她一命,其实是你赚了。”
周洛安也不愿意将楚若安当做交换条件的砝码,实在是情势所逼,不得已而为之。
寒冽抬眸,目光紧紧锁住他手中的锦盒,迟疑片刻才冷冷开口,道:“你的条件恕我不能答应。”
周洛安震惊不已,但他还是尽量掩饰住自己心头的好奇,只是挑眉道,“呵呵,真是出乎意料。”
“不过……”寒冽耸耸肩,将全部的内力凝聚右掌掌心,“我会自废武功,解散点刹楼,至于你是不是良主,能不能够让我麾下的兄弟心甘情愿为你效命,我就不得而知了。”
寒冽想了很久,周洛安要得无非就是点刹楼渗透在各国各地的消息和势力,然而他为人居心叵测,手段多阴暗残忍,让自己带着兄弟们为他效命实在是助纣为孽。但楚若安的身子不能不管……
所以,他用釜底抽薪的办法与周洛安谈判,如此一来,既让他得不到点刹楼的力量又不必担心点刹楼而反戈相向。
只是,这代价未免……不过对寒冽来讲,只能让让她不再那么痛苦与,不再日日承受死亡阴影的笼罩,他纵然就是死也心甘情愿。
周洛安挑眉,目中似笑非笑,良久之后才抿唇:“你这个条件……未免有些配不上这得来不易的桑碧丹了。朕现在才将它拿出来必然是迫切需要点刹楼的势力帮忙,你如此一来,岂不是让朕觉得到嘴的肥肉忽然又成了个未知数。”
周洛安不傻,从来只有他提出要求而没有自己去适应别人的要求。所以,转瞬功夫,他在寒冽的目光下轻轻吹了吹锦盒上的微尘,重新收了起来。
寒冽咬牙:“这已是我最后的底线。”
“但这绝对不是朕想要的结局。”
“你究竟要干什么!”
“很简单。”周洛安笑得意味深长,“朕要你的全部底牌,而且明确来讲,朕就是要涌来对付宇文彻的。”
“宇文彻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如果人人都可以把他扳倒,现在也绝对不会轮到你。”
“哈哈哈,你说得不错,但有一点你没算清楚。”
闻言,寒冽挑眉,骤然对他这招吊胃口充满了兴趣和好奇:“那就是朕要比他年轻许多,而且只有拥有了点刹楼的势力,那么朕就永远不会出现无兵可派,无将可用的事情,如此一来就是胜了一半了。”
果真如此,他的话肯定了寒烈的猜测,但那又什么办法,就算他明知是把火又能怎样,他捏住了自己最在乎的一个人,除了屈服,似乎无路可逃。
“寒烈,朕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要么答应,要么等宇文彻攻下齐国都城的那一天,看着你最爱的女人给朕陪葬吧。”
要么背弃天下和信仰,要么失去最心爱的女人。
这对寒冽来说,就像是左右手的取舍,无论失去哪一方都会给他造成巨大的影响,他忽然有点头痛。
“周洛安,你一定要这样吗?若然我答应了你的要求,不但天下人不会原谅我,恐怕楚若安也会看不起我的。”寒冽哭笑,一直以来紧绷的神经忽然有些松懈了。
周洛安很懂人心和人性,也更加懂得如何察言观色,所以他只是抿唇一笑,用极度嘲讽的神采,慢慢开口:“别人的看法对你来讲很重要吗?朕原以为你是条汉子,至少是能够为自己好好打算得汉子,现在看来……”
“我不是在意别人的眼光,我是不能放过自己。”寒冽失笑,他说得是事实,无论选择哪个,无论对不起谁,都将会是他这一辈子无法弥补的过失,与其受尽一生的自责,倒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