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哥,心岩哥,你们好!”那人开始说话了,“我叫李林生,今年四十三岁,性别男,对于我所犯下的罪行,我感到万分的惭愧,为了一己的私欲,做出了这等罪大恶极的事,我现在十分后悔,请你们相信我,我已经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请你们监督我,多批评教育我,谢谢。”说完他又鞠了一躬,退回了队伍里。
心岩已经彻底被雷劈到了,这都是什么情况?这人是在作报告吗?什么性别男,难道我们看不出来你是男的吗?还什么请你们相信我,我们相信你有个屁用。
第一位还没消化完,第二位又上来了:“两位好,我叫曹泥马……”
“你妈!”心岩一下就怒了,这人怎么一上来就骂人呢?
“不是,心岩哥你误会了,我姓曹,曹操的曹,名字叫做泥马。”那人连忙解释道。
“哈哈哈哈”胖哥在一旁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事太逗了。
“呃……好吧,你继续。”心岩无奈了,还有叫这名字的,父母怎么想的?估计没少挨揍吧。谁不打谁吃亏。
“我叫曹泥马,今年三十七岁,性别男,原来是第一医院内科副主任医师,因涉嫌贪污被逮捕,现在案子……”
“胖哥,这俩人说话怎么都是一个套路的?”心岩问道。
“你先别着急,慢慢听下去。”胖哥并没有直接回答心岩,而是叫他继续往下听。
“两位好,我叫许仙……”
“两位哥哥,你们好,我叫法海……”
…………
所有人都做完了自我介绍,除了那个偷牛的盗窃犯,其他的都如出一辙,都是什么惭愧啊后悔的。就像是拿着一张稿子念一样,心岩彻底无语,这些人都是复读机吗?
胖哥拍了拍心岩的肩膀,两眼含泪地说:“兄弟,这回你知道我的痛苦了吧?”
心岩默默的点点头,他算是明白了。
“慢慢看吧兄弟,厉害的还在后边呢。”胖哥一副你会懂得表情。
还有狠的?天哪!心岩觉得自己凌乱了,这都是一群什么人?
第二天早上起来,整间号子就是一片沉默,根本就没有人说话,每个人都在想着自己的事情。心岩觉得压力很大啊,无形的压力,本来就身陷囫囵,环境又这么压抑,可真是折磨人,胖哥坐在铺上,两眼空洞,应该是习惯性的发呆了。
心岩看了半天,也没能找出一个能和自己说上话的人,只得也加入这沉默大军。
过了好久,心岩都快睡着了,突然肩膀上被拍了一下,耳边传来了胖哥的声音:“兄弟,干什么呢?”
心岩回头一看,胖哥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心岩撇了一下嘴:“你出关了胖哥?”
胖哥先是一愣,随即明白了心岩的意思,不好意思地笑道:“都是他们给带的。”
“这个号子还真是奇葩啊,我这刚呆了一天就有些受不了了。”心岩叹了口气。
“这就不行了?兄弟,坚持就是胜利啊。”胖哥鼓励心岩。
“这里简直就是无声的地狱,寂静的审判啊。”心岩脱口一句小诗就出来了。
“行了,你就别在这酸了,你可别跟他们学啊,我可受不了。”胖哥一脸嫌弃地说道。
心岩一头黑线,貌似是你先学的好吧。
“我有个想法,咱们这号子气氛太压抑了,得想法改变一下,我觉得……”心岩心里冒出了一个念头。
“在苍茫的大海上,狂风卷积着乌云……”号子里突然响起了一个浑厚雄壮的声音,在念诗,高尔基的《海燕》。
心岩被这一嗓子吓了一跳,扭头一看,一个记不清叫什么名字的人正站在地上,微微仰起头,激情澎湃的背起诗来了。
这都什么情况?心岩被他搞懵了,正迷糊着呢,另一个声音又响了起来:“我爱我的祖国,永远也不能分割……”这位是唱歌的。
“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念经的。
“我有罪啊,我有罪……”这位跪在铺上一个劲地磕头。
“妈妈啊,我想你,想你包的饺子,想你做的饭……”还有个怀念母亲的。
…………
心岩不确定自己是否还活着,他不知道自己到底看见了什么?这些人是在各自排练吗?一个个情深意切的。“他们这是……”心岩指了指这些人,问胖哥。
“他们每天早上都是这样的,你慢慢就习惯了。”看胖哥的样子,好像他已经习惯了。
“这就是你跟我说的更厉害的?”心岩猛然间想起了什么。
“对啊,难道你不觉得很厉害吗?这一个个就像精神病一样,唱歌的唱歌,念诗的念诗,哭的哭跳的跳,群魔那个乱舞啊。”胖哥无比悲怆地说道。
“他们这都是怎么回事啊?我,我这不是进狼窝里来了吗?”心岩真是要疯了。
“我不是告诉你了吗,咱们这个号子是全看守所最特殊的一个号子,特殊在哪呢?全看守所的号子里这些精神上不正常的人全都送到这个号子里集中关押起来了,而我的就被送来管这些精神病,现在又多了一个你。”胖哥几乎要哭出来了。
“我,这是什么事啊,这么多精神病关在一起,那要犯起病来不得杀人啊。”心岩没想到竟然是这样,担心地问道。
“他们都是非暴力犯罪,没有暴力倾向的,犯病了也就是唱个歌背个诗什么的。”胖哥给心岩宽心。
“那不还有个盗窃犯吗?他也疯了?”心岩看着还在铺上坐着的那个盗窃犯问胖哥。
“他没有疯,不过我觉得他不大对劲。”胖哥突然把声音压低了说道。
“不大对劲?哪里不对劲?”心岩奇怪的问道。
“我怀疑他是政府派下来的卧底。”胖哥的声音更低了。
“卧底,胖哥你开玩笑呢吧,你怎么知道他是卧底,再说了,就咱们这个小破号子,还用得着卧底么?”心岩不相信胖哥的话,觉得他是在跟自己开玩笑呢。
“你小点声,我告诉你啊,就他一个小小的盗窃案,队长三天两头就要把他叫出去谈话,而且一去就挺长时间,用得着吗?又不是偷了皇帝的内裤。而且就咱们号子关的这些人里,你别看他们一个个疯疯癫癫的,其实有好多都是装的,甚至可能全都是再装。”胖哥说的神神秘秘的。
“装,好好地为什么要装啊?”心岩不能理解,正常人干嘛要装精神病啊。
“这些人都是在外边手握重权的,背地里不知道占了国家多少便宜,都富得流油,现在人被抓住了,国家就想知道被贪掉的钱都去哪了,还能不能追回来。所以派个卧底来,时刻盯着这些人,希望能发现一些线索。而这些人如果被定了罪,即使不是死刑也差不多了,他们还想着出去好好享受呢,你也知道,咱们国家的一些法律对待精神病可是没有作用的,所以他们这样。你别看我平时老骂他们傻B,其实他们比谁都精,一个个贼的要死。”胖哥把这里边的道道讲给心岩听。
心岩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里边还有这么多的事,社会真是大,自己懂得还是太少了。只是这胖哥竟然能看到这一步,心岩不禁对他刮目相看,这人也不像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城府挺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