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朕随你一同前往旧城。”
一直候在旁边的老丞相,这时有了话。“皇上,旧城百姓感染殁病,臣以为……”
齐王满不在乎的笑道:“丞相多虑了,有无尘公子在,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可是……”
齐王抬手,阻断了他的话。“夜郎国子民,如今也是朕的子民,他们生活困苦,朕的皇位也坐不舒服。”
丞相退回原位,不再言语。
齐王换回那副亲和的神态,柔声问:“小姑娘,可愿陪朕去一趟?”
“去啊。”钦点点站起来,迫不急待就想往外冲。“我这就回去睡觉,明天一早就起床。”
“呵呵,好。”
钦点点从齐王就寝的殿中出来,在院子撞到擅使枪的小将军杨耀,两个人照了一面,互不理睬的错过而过。屋中,丞相关了门,似与齐王另有要事商量。
夜深,侍卫在外面巡逻,殿内仍有光亮。整座行宫仿佛沉睡,没有一丁点声音。
忽然吹来一阵风,惊动树摇枝晃。
一枚石子越墙而入,声音轻微的几不可闻,然而只有零星几名侍卫巡逻的院子,迅速涌出许多人来。杨耀在第一时刻发现了那枚石子,警惕的注意周围的环境。
“将军,末将等均未搜到可疑人物。”
杨耀将枪背于身后,望着夜幕尽处的某一点,静默不语。“严加戒备,不要惊动皇上。”
“末将明白。”
一个身影跃过墙头,无声无息进到院子。
少年向两旁看了一下,掸掸衣服的灰土,若无其事的回房休息。
在他进屋之后,隐于屋侧树影下的江琛走了出来。瞧着他回来的方向,似乎是去过齐王的住处。
话说,钦点点回屋时,师兄还没睡。他打了水等她回来洗漱,屋子里弄的暖烘烘的,在柔和的火光照映下,别有一番温馨气息。
“你怎么不早休息……”
“不困。”风雅重新兑了热水,催促她快洗了,赶紧上床睡觉。
是啊,时候不早了,再不睡明天起不来了……师兄浅眠,估计是怕她吵到他所以才等她,不是有其他的想法……
钦点点走神的想些不着边际的东西,站在原地不动。
她有一点点紧张……
但是要问她紧张什么,她又说不清楚。
他们已经成亲了。
“你打算磨蹭到什么时候?”
“啊,就来了!”
钦点点快速洗干净,脱了外衣搭在外面,然后……进去找师兄。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又不是没有一起睡过……想是这么想,可她低着头,眼睛死死盯着地面,目不斜视。
师兄睡在外面,她从床尾爬上去,挪到里面,而后发现被子只有一床。
呃……
钦点点发呆的功夫,风雅把被子堆到她身上,坦然与她分享来用。钦点点木木讷讷的躺下,脑子基本已经不能思考。
风雅挥袖,弄熄了蜡烛,躺下。“睡吧。”
“师兄……”
“嗯?”
“皇上说让我明天陪他去旧城……”
“一早?”
“嗯……”
“我会叫你。”
其实,她想说的不是这个……熄了灯,屋里突然变黑,眼睛一时不能适应。钦点点看不到他,心情稍稍平静了些。
根本就没有什么不同,师兄对她还是像以前一样,是她想多了。师兄是君子,趁机占女人家便宜是臭小子才会做的,半夜摸过来扑倒她那种事,师兄才不会做呢。
钦点点松了口气,但又莫名失落。
被扑或者不补扑是一个纠结的问题。
她拢了拢被子,闭上眼睛,倦意很快来袭,没多会儿她就睡沉了。风雅听到她均匀的呼吸,转过来,借幽暗的光亮,看清楚她毫无防备的睡颜。
当一种关系,固定,甚至于形成一种习惯,如何打破它,便成了最大的难题。
风雅伸出手想要触碰她,却因担心打扰,而停在了半空--轻浅的叹息在黑夜中悠荡。
第二天前往旧城,皇上只带了丞相与小将军。小将军今天没有带他的爱枪,穿着一件灰青色素袍,硬是把自己打扮的老气横秋。
孩子们看到他们又来,兴奋的跑出来欢迎。“姐姐,宝儿醒了,已经能吃东西了!”
“真的呀。”
“其他人也好了很多,你快去看看。”孩子拉着钦点点跑去长屋。风雅跟着,顺便去看看孩子。
城里的人听见动静都出来,本来挺高兴,可是因为看到有几张生面孔,露出了相应的戒备,尽管作便服打扮,齐王身上那股异于常人的威严气息,仍旧不容人忽视。
“好姑娘,真是多亏你了……”婆婆一见她就紧紧握住她的手,再三表示感谢。宝儿的娘也是笑着,不停抹泪。
孩子们的状况好了许多,烧退了,咳嗽的症状也有所减轻,只是疹子还要过一段时间才能消。风雅依照每个人的情况,重新换了方子,叮嘱他们按时服药。在他们给孩子医病的时候,齐王从长屋出来,沿着旧城的大街,四处看着荒凉的景象,神色极为严肃。
不止是他,丞相和小将军也是一脸的凝重,南齐立国之初,百废待兴,可即便是那个时候,他们也不曾见过如此残破的景象。
齐王停步,不再继续向前走。
因念及一个久远解不开的心结,十年,他都未曾踏上这片土地。对故人的承诺,记忆犹新,可……
“皇上。”丞相似是看出他的心事,上前一步禀明。“几年前,皇上就已恩准拨款为夜郎国百姓迁居,只是他们坚持不肯离开此处……”
“他们的家在此处,根在此处……”齐王深叹。“哪有人会愿意离家而去呢?”
“正因如此,所以……”
“不,你想错了。”齐王转过身,看着丞相。“他们出生于夜郎,念着自己的家国并没有错,因为这样而将他们视为异族,是朕的错,朕从来就没有真正把他们当成南齐的百姓。”
“皇上……”
齐王像是忽然想通了什么,沉声下令。“回去之后立即拟一道诏书,释放发配做苦役的夜郎男丁,按征用的年头补偿他们,并将他们送回故乡。”
丞相大惊,进言道:“可是皇上,江湖纷争使局势动荡不宁,此时释放夜郎国人回归故土,臣恐怕他们会……”
“造反?”齐王轻笑反问。
丞相低头。“是。”
“自古以来,只有昏庸之君才担心乱民造反,朕宽宏善待他们,他们自会感恩,若是能过上安康无忧的日子,谁还会谋反作乱?”齐王说完这一句,思绪蓦然飘回到多年前
秋意盎然的金色麦田,那名风华绝代的女子悠步在麦浪之间,回眸笑着说:世上的道理便是这样的,好比你诚心待我好,我还会忘恩负义算计你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