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了望没有动静的房门,料想一时半会也不会出来的荀彧,脚步移动,荀攸朝着楼梯走去。
“老板,前些年欠下你不少酒钱,你日ni给我算一算,一共多少?我十倍还你!”瘦弱的背影一如既往,提着一坛酒,熟悉的身影正趴在柜台前,没有丝毫风度可言,甚至连站着也是个歪的,与老板说话的那人,不正是郭嘉?!
“大人说笑,您能来小店,就已经是小人的福气了,怎么还敢跟您要钱?”一脸笑容,卑躬屈膝的酒肆老板微微弓着身体,硬是将原本比郭嘉高出些许的身体垂下几分,讨好的道:“小人这里还有几坛镇店之宝,大人若是不嫌弃,就拿去喝吧。”
“唔,既然记不得了,那就当我欠你个人情吧,以后有事,可以来找我。”笑嘻嘻的将受伤的金锭收紧袖子,郭嘉的承诺让店家受宠若惊,不断高声感谢,就差跪下去感恩戴德了。
世易时移,如今的郭嘉位高权重,整个北方,他一句话能起到的作用,太大了!有了他这句话,今后店家完全可以在颍川横着走!
“小子,借了我的银子就跑没影了,今日是不是该算一算了?”一脚踹在郭嘉屁股上,将他尚未转过来的身体踹的趴会柜台,荀攸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一丝欣喜,也许,还有一丝羡慕。
衣锦还乡,光宗耀祖,说的,就是眼前的郭嘉吧?
往年,谁人不知颍川有个败类郭嘉?散尽家财不学无术,混迹在市井之中,流连于酒肆之间,与他说话,即便是谁家的店小二,都是可以抬着头趾高气昂的!现在,见了他谁敢站直身体?谁敢大声斥责?潜龙升天,傲立于世,现在的他们,只能仰视!
“大胆!”长刀出鞘,二话不说就架在了荀攸脖颈上,怒目而视的两名军士眼中惊怒异常,店外,听见声响的一众军士瞬间鱼贯涌入,不消片刻,就将整间店铺堵塞得死死的,彪悍的气息从他们身上散发出来,店内酒客全部自发的低下头颅,乞求着不要发生什么事情。
“误会!误会!军爷,此乃颍川世家荀家公子,与郭嘉大人乃是至交,都是误会,都是误会,快快收刀,切莫误伤了郭嘉大人好友!”陪笑着的店家连忙制止,这两小子往日嘶闹的情形他自是知晓。
“松开!”怒眉一皱,郭嘉揉着有些发疼的屁股站直身体,指着荀攸,大声喝骂:“好你个荀公达,竟敢背后下手?看我今日不好好教训教训你!”
“来就来,谁怕谁?”长刀架在脖子上,荀攸却是面不改色,在郭嘉命人松手之后,二话不说,猛扑上去,高出郭嘉一头的欣长身材力压郭嘉,几个照面就将郭嘉按在地上,自己也没有任何风度的骑了上去,瞬间扭打在一起。
“都出去都出去!今日不做生意了!酒钱也别付了!快些出去!”捂着眼睛,店家心里一震,大人的性格,果真难以猜测,如此大庭广众之下,可不要将丑事传了出去,说不得,我也要遭殃。
“你们在干什么?”打了片刻,已经衣衫不整的两人不知不觉中没有发现身边已经空无一人,尽兴不已的两人忽遭雷击,四只纠缠在一起的手臂猛然分开,尤其是荀攸,二话不说从地上爬起就开始整理衣襟。
“嘿嘿,荀家老爷子,我这不是和公达许久不见,交流交流感情嘛!”放浪形骸,郭嘉毫不在乎的躺在地上,望着捂着额头一脸怒容的荀彧,笑了笑,道:“我这次回来,就是想请他出山,与我共谋大事!”
“休想!只要我没死,我荀家,你谁也别想说动!”
青灯古卷,了此残生,世道如此,我亦无奈。
昏暗的灯光下,破败的草庐如此简陋,就连四处灌进的寒风都无法遮蔽,手持一卷文书,田丰皱着眉头,细细的品阅着。
“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人能挡住乔子佑的脚步了吧?”放下书卷,田丰望着在风中明灭不定的点点烛火,脸上莫名的落寞深深映射出内心的失落。
“胜者为王,古来如此,田元昊,要怪,就只能怪你识人不明,明珠暗投。”轻轻将手中书卷点燃,明亮的火焰随着珍贵纸张的燃烧迅速拔高,这最后的光和热,也许就是它唯一能做的了吧。
“可是,扪心自问,你可曾后悔?”低声喃喃自语,似乎在问着自己,又或者,是对别惹所问吧:“即便给你一个乔子佑,你又能如何?有奉孝立在头上,一腔热血,满腹才情,你又能有何作为?”
“罢了,罢了,乱世如此,英雄辈出,妖孽遍地,以你之能,实在有限,与其自取其辱,不若就此归隐,伴着这卷兵书,燃尽你最后的妄念吧。”灰烬飞舞,犹如田丰此时的心情,万念俱灰,不过如此。
“烧吧,烧吧,纸上谈兵的东西,看了也没用,兵者,诡道也!临阵对敌,若是按着这东西上记载的方法对敌,恐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窗口,带着醉意的讥笑声传来田丰猛然回头,正好撞上郭嘉含着暖意问候的目光:“元昊,你不够意思,不告而别就算了,宁愿呆在这里荒废自己,也不愿意帮我一把,看来你我十几年的交情,算不得什么啊!”
“奉孝?!”大惊之下差点烧着手的田丰一把将手中兵书甩出,慌不择乱之下,竟是朝着郭嘉甩去。
头颅一偏,避过带着火星与焦灼味的书卷,郭嘉一探身子,从窗户里爬了进来,环顾了一下破败茅庐里的情况,一眼就望见了田丰搭建起来的简易木床,没有丝毫不好意思的往床上一坐,手里的酒壶抛向田丰,大咧咧的道:“你小子,手艺真差,连个茅庐,也比别人搭建的差,还漏风,冷死我了!”
“你回颍川了?”伸手接过酒坛,却没有喝上一口,眉头皱起,丝毫不为郭嘉话语所动的田丰下意识的开始分析:“乔子佑刚刚称帝,正是用人之际,你此行,恐怕是为他招罗人才来了吧?”
“知道还问?”好笑的意味从郭嘉的眼里泛出,随即摇摇头:“荀彧那老头太古板了,此番荀家的人才,怕是不能为我所用了!”
“荀氏八龙,呵呵,不过如此!”摇摇头,田丰直接将郭嘉的心思拆穿:“你此行,看上的,恐怕只是荀彧和公达吧!”
“荀彧老头内政却有一手,正是主公急需的人才,公达和你,则能为我镇守一方,攻城掠地,手到擒来,其余人等,全是废材!便是跪在面前,我也懒得看上一眼!”骄狂之气从郭嘉身上散发出来,自信的象征与实力的昭显,此时的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我?”自嘲的笑笑,田丰摇着头:“我这不足一斤的才能,如何能比得上你,还是带着这里,读读四书,看看五经了此残生的好。”
“少废话,去也得去,不去我就绑着你去,来的时候我可是跟主公说好的,你田元昊,志在必得!”土匪作风很是随意,与至交论事,郭嘉向来随意。
“怎么?万人之上的威武,威风到我面前了?”眉头一挑,田丰的口气开始变重。
“息怒,息怒。”骤然变冷的气氛让国家心头一跳,连忙笑嘻嘻的岔开话题:“我郭奉孝是什么人,你田元昊还不清楚吗。”
“哼!”心头不快稍稍缓解,田丰径自在椅子上坐下,望着国家,一言不发。
“我说元昊,我大老远跑来你这深山野岭,可不是为了看你这张冷脸的。”酒意方才被驱散,郭嘉将话题一转,直接道:“以你才能,我家主公必当重用!”
“重用?如何重?又能重到何种地步?比你,又如何?”嗤笑一声,田丰始终不能从郭嘉的阴影里走出来,字里行间,带着深深的无力。
“有何才能,便当何用!若是你田元昊强过我郭奉孝,这万人之上的宝座,便是让给你,又有何妨?”心头一跳,终于发现田丰不对劲的地方在哪里的郭嘉不用想就出言相激,与其好言相劝,田丰的性格更适合如此。
“我知你郭奉孝经天纬地国士之材,我田丰自认不如!惹不起你,我已经躲进这深山老林,怎么?你还是不愿意放过我?”抛开一切交情,压抑许久的田丰终于崩溃,勃然大怒的他,口不择言。
“哈哈哈哈!好你个田元昊,本来我以为你即便智慧有限,终究还算得上是个出众的人物!今日一观,大失所望,比起那些庸碌无谓的蠢笨书呆,你也只强上一点点!可知,你强在哪里?”
“胡言乱语!休要在此放肆!我这草庐不欢迎你,给我滚出去!”田丰脸色涨红,对于郭嘉的侮辱,他绝不能忍受。
“寻常蠢材,并无自知之明,自己几斤几两,分不清楚,你比他们强出来的,便是你的单子更小!知道自己不如我,会躲开!哈哈,田丰啊田丰,你太教我失望了!比试尚未开始,你已经不战而逃,如此蠢材,实在不配与我郭嘉为伍!”拂袖起身,郭嘉大步朝着草庐的大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