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岑在隧道里走着,一直走到了尽头,就看到前面围了不少的人,她想,他们应该是开玩笑的,死……怎么可能?
就算是要死,也是她,不管他的事。
他怎么能死呢?
众人听到了声音,回过头,看到苏岑,都纷纷让开了一条道。
只是看到苏岑几近透明的身体时,眼底的震惊几乎难以言喻,玄空是知道苏岑的事的,看到这,整个人都呆住了。
苏岑一步步朝前走,墨修渊躺在一张简易的床榻上,身上盖着一张白布,听到脚步声,歪过头,一张脸呈现青色,墨黑的瞳仁动了动,聚焦在苏岑的身上。
他的唇干裂,似乎想说话,可发出的声音,却是低如蚊蚋。
苏岑胸口像是堵了一块,她慢慢走到了墨修渊的面前。
玄空让众人散开,留给他们两个独处的空间。
苏岑半跪在床榻前,她垂着眼,身体越来越透明,她想,自己大概撑不到离渊出来了,她没有完成自己的承诺。
她也快要死了,可不应该墨修渊也陪着她。
他欠她的,已经都还清了。
“云,云惜……”墨修渊张嘴,极低的发出一声轻喃。
苏岑还是听清楚了,她眼圈泛红,看到墨修渊费力地抬手,想握住,只是她透明的手却是穿过了墨修渊的手,就这样透了过去。
墨修渊的手无力地垂下,再难抬起来,苏岑眼底的泪珠啪嗒滴落在墨修渊的手背上,她难以抑制自己的心底的难受,“为什么?我早就知道自己活不成了,可你为什么要陪着我一起,为什么要替我挡那一下?”
墨修渊的眸仁痴痴落在苏岑的身上:“对……不……起……”
苏岑的眼泪掉的更凶了,“你没有对不起我,也不欠我,我们之间早就两清了……两清了……”
墨修渊似乎想弯起嘴角安抚苏岑,只是却让苏岑眼泪掉的更凶了。
他想说,若是有来生,她还愿意嫁给他吗?
没有了这一世的记忆,也没有了那些伤害,他们重新开始……
墨修渊眼底的光越来越暗,他的瞳仁开始涣散,越来越看不清东西,“云惜……若……若……有……来……世……”
墨修渊的喉结上下滚动着,可那些话在心底,却是越来越轻,几不可闻。
苏岑的额头抵着他的手背,可透明的身体穿过他的身体,根本无法碰触。
苏岑知道他在想什么,“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若是你活着,我们就重新开始。墨修渊……别死……”
低声的轻喃,苏岑抬起手,看着墨修渊嘴角扬起的笑,以及他越来越涣散的瞳仁,她抬起的手想碰触他的脸,只是她的手却是从他脸上穿了过去。
苏岑头一次这么厌恶自己的这种身体,她看着墨修渊眼底越来越死寂的光,突然想起什么,朝外喊道,“把孩子抱过来——”
无痕凌乱的脚步声扑了过来,怀里是正睡着的孩子,苏岑道:“你看,这是我们的孩子,墨修渊,你别死,你不能留下孩子一个人……不能……”
墨修渊的眼珠子动了动,似乎是把孩子看了进去,又似乎是没有,最终,墨修渊不动了。
眼睛却是依然看着苏岑的方向,彻底沉寂。
苏岑彻底虚软在原地,身体几乎透明的看不出形体。
无痕终于感觉到不对,“郡主?郡主你怎么了?”
他先前以为是以前那般,可,可为什么几乎快要看不到了?
无痕的声音引来了众人,看到苏岑与墨修渊,突然都沉默了下来。
苏岑的身体几乎已经透明,苏岑想,再过一会儿,她就要彻底消失了,她的声音很低,“帮我们照顾好……孩子……”
随着这一句,苏岑的身体慢慢倒下去。
只是苏岑并未彻底倒下去,她在倒下去时,胸前有光闪过,一条有力的手臂揽住了她的肩膀,随即,源源不断的灵力涌入苏岑的身体里,苏岑睁着眼,她能看得到离渊,却开不了口,动弹不得。
离渊金色的瞳仁里涌上一股哀伤,他站起身,把苏岑放在了墨修渊的身体旁,并排放着,低下头,在苏岑的额头上亲了下,“本尊……不会让你死的。”
苏岑的唇动了动,她想喊他,她心底涌上一股不安:不要……
离渊弯了弯嘴角,他从头上拿下铁面,“你看,我们相处了这么久,你是不是还没看过本尊的面容?本尊给你看……记清楚了,不要忘了本尊,不要忘了……”
苏岑怔怔望着他的脸,摇着头。
离渊闭上眼,抬起手,周身强劲的灵力攒动,震的整个隧道几乎要摇晃起来,刺目的光让人的眼睛根本睁不开,众人抬起手遮住眼,只听到一声极为好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近在咫尺,却又遥远的仿佛来自远古的时空。
“以吾蛇尊之名,祭千年修为,易百年寿命,尔二人共享……”
低喃的声音越来越远,苏岑的眼前白光大盛,她张嘴想喊他,却半个字都发不出来,一滴血泪从眼角缓缓流下,离渊……
半年之间,北疆发生一件大事,东璃与北临突然出兵,灭了北疆,俘虏了北疆王,巫师被斩首示众,北疆巫师一族至此消寂。
而远在东璃国的百鬼竹林,竹叶摇曳间,一栋竹屋内,一个美貌的女子站在窗棂前,她的目光注视着桌面上,上面放着一个精致的锦盒,盒子里铺成很柔软的锦绒。
黑色的锦绒上,一条小金蛇盘成一团,并未动弹。
女子握着胸前的玉符,望着小金蛇,久久不动。似乎她这样盯着,小金蛇就会动弹似的。
女子身后走出一个高大的男子,怀里抱着一个刚满半岁的女婴,揽住了她的肩膀,“他会回来的,一定会的,我陪着你,我们一起等他回来。”
女子垂着眼,指腹轻柔地放在小金蛇上,轻轻碰了碰它的尖脑袋,“是啊,他会回来的,一定会回来的……”
春来秋往,不知过了多久,窗外的竹叶换了一季又一季,直到有一天,原本躺在锦盒里的小金蛇突然动了一下,金色的瞳仁上的薄膜动了动,骤然执起了蛇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