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早朝的时间到了!”如意出声提醒道。
冷月深吸了一口气,恢复了傲然威仪的神态步出了御书房。
然而早朝还没开始,冷月便被告知太上皇病危,急招她觐见。冷月不得不抬起刚坐下的身子,匆匆赶往偏殿。
隔着一层珠帘,在群妃之前,冷月揽起裙角,盈盈下拜:“臣妾参见皇上。臣妾来迟,请皇上降罪。”
不一会,阮公公快步从帘后出来,高声道:“皇上有旨,宣皇后进内殿,有要事相告。”
冷月感觉到背后嫉恨的光束顿时加大火力,似乎闻到了空气中干柴烈火遇到东风之后越来越猛烈的噼里啪啦声。她并不回头,只是翘起嘴角,微微一笑,低头恭顺道:“臣妾遵旨。”都是过气的妃子了,还有什么威胁性可言?
两名宫女掀开珠帘,冷月站起身,缓步走进,直至离龙塌三步远处。珠帘在她身后落下,眼前床帏纱帐扬起一角,一只枯瘦的手掌伸了出来,对她的方向招招手:“过来,到朕的身边来。”
虚弱沙哑的声音,与印象中即将寿终正寝的老头子毫无差别。冷月的一颗心也忍不住随之下垂再下垂。
“是。”按捺下心头的沉闷,冷月再进几步。
深垂的床帏在下一刻被缓缓拉得大开,一个瘦弱的老人出现在她的眼前。
看到床上那个形容瘦削的老者,冷月呆愣了,心底不由的也染上了一丝哀戚。
床上的人对她咧开嘴角,扯出一个难看的笑,便对床头随侍之人一字一顿的道:“你们都下去。”
“是。”十几名宫女太监还有太医答道,鱼贯而出,只留下这即是夫妻又是公媳的奇怪二人在内殿大眼瞪小眼。
冷月抬眸,默默的看了他一眼,踱步过去,坐在床沿之上。
“冷月。”枯瘦的大掌摸上她细嫩的柔荑。
“嗯?”
“朕要死了。”老人平静道,深沉的眼眸直视着她毫无表情的俏脸。
“我知道。”
“朕真的要死了。”老者重申。
“我知道。”冷月不明白他为何要强调这个事。
“可是朕放不下你。”老人眼底划过一丝黯然,又道。
冷月深吸一口气说道:“既然你快死了,那么就把后事交代一下吧。这些年你过的够苦了,谢谢吧。”
太上皇叹了口气说道:“落尘死了,是不是?”
“……”冷月没敢回答,怕他受不了刺激立即见阎王。
呵呵呵,他竟然笑了几声,才幽幽道:“我已经写了圣旨,新皇落尘战死,皇后陪葬。国不可一日无君,贵妃冷月德才兼备立为女王!”
晴天一个大霹雳!
冷月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四肢发凉。
“你就不怕我改了你江山的姓氏?”冷月脸色铁青,就差点掐住他的脖子。
“无所谓了。”太上皇看着她,脸上依旧带着笑,一字一字、缓缓的、似是交代最后的事情一般道,“我这么多年也不过是想给百姓一个安定,可是我没有做到。惜儿太小,若他即位群臣不服,倒是很有可能会导致升龙江山不在,还不如交给你。”
“不……我不要……我不要……”冷月在做最后的挣扎。
“晚了……只要我一死,圣旨就会出来,你乖乖的即位吧。”太上皇此刻就像个小孩子耍无赖,他不给冷月反驳的机会,直接一口气上不来晕了过去。顿时殿内又乱成一团,冷月知道他暂时死不了,返回栖凤宫。
推开如意,冷月踉踉跄跄向前几步,最终双腿一软,一屁股坐到地上。
“娘娘。”如意蹲下身,却被她阻止。
“让本宫一个人静一静。”她坐在地上,幽幽道。
如意退后几步,恭敬道:“是。”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冷月只觉得一阵阵无力感突地袭向她,内心疼得好像针刺一般,她不知想哭还是想笑。入宫之时想着、抢着、夺着的,便是最高权力,可是如今她就要当女王了,为何一点也不开心?女王!意味着她将是这个国家的主宰,可以任意而为,可是她却很惶恐,一旦当了女王,她这一生就毁了。这算什么世道?本以为很快便可以得到自由,没想到……那个人竟摆她一道。现如今,自己和这个皇权是羁绊得更深了。
接下来几日,冷月过的如火上煎熬。虽然方青卓不时的传来捷报,可是那些都换不回落尘的命,有什么用?她很累,很想放弃,甚至是想一睡不起。
魅妃死了,太上皇没有丹药可服开始咳血,身体也越来越虚弱,只能吃些流食了。太医们束手无策。
一个月后,方青卓马不停蹄地赶回宫中,太上皇此时已病人膏肓,神志开始不清,太医们只能通过放血来暂缓。
大臣们跪在太上皇龙榻下,都哀痛地低下了头,甚至有人发出压抑的哭泣声。
一声“皇后娘娘驾到”惊醒了所有的人,他们都抬起头看着冷月,神情迥异。
冷月没有看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只是抬着头目不斜视地快步走到太上皇床边,轻轻地唤了一声:“父皇……”
太上皇仿佛被唤醒了,转过头看她,眼睛迷蒙,嘴巴一张一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旁边的太医见了,慌忙拿银针扎着放出一些血来,太上皇的眼神方才变得清明些,叫道:“月……”
“是我,是臣妾……”冷月急切地回答道,混淆底下群臣的视听。
太上皇想和冷月说些什么,眼睛却看向下面的人,于是冷月转身吩咐左右说:“你们都先退下吧。”
他们神情犹豫,有些迟疑,冷月知道他们在担心什么,但依然威仪地喝道:“退下!”他们方才带有几分担忧地离开。
太上皇看着冷月,声音轻微而又虚弱,“我……不想死……魅妃还有药吗……”
冷月一怔,没想到太上皇说出的是这番话。要怎么说?直接告诉他魅妃已经死了吗?还是要用一些没意义的药来哄骗他呢?想了想,冷月决定还是先不要说出事实。
冷月宽慰太上皇说:“父皇,您不会死的,您会好起来的……”
太上皇缓缓摇了摇头,接着说:“我要死了,我知道……魅妃死了……其实我并不怕死,以前我甚至想其实死也没什么不好的,至少可以再看见她了……”
她……冷月浑身一震,原来在他心里最爱的仍旧是馨兰……
太上皇苦笑了一下:“可是现在我不敢死了,我害怕……”
冷月心中涌起一丝莫名的酸楚,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月,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将你立为落尘的皇后吗?因为我知道委屈了你……我想在死后给你一个保障,但我没想到他竟然会死在我前面……”
太上皇说话已经十分吃力了,他重重地舒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我知道幼主登基诸多弊端,或者权臣掌权,所以只能委屈你了……我是有愧疚的……”
冷月心中又乱又痛,使劲地摇着头:“您别说了……”
太上皇却接着感慨地说:“如果朕再年轻些,再年轻些……做神仙眷侣好吗……”
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在最后他使出全身力气捉住了冷月的手,梦呓般地说:“……对不……起……”
一切恍然如梦……恍然如梦。
冷月僵直在那里,转头看见的却是一只枯老瘦弱的手握着自己的手,感受到它的温度在渐渐变凉。
一滴泪水从她的眼角滑落下来……
冷月紧紧地咬住自己的嘴唇,浑身轻颤,却迫使自己不发出任何声音。良久,她脸上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从太上皇手中抽出自己的手,轻轻拭干脸上的泪痕,从太上皇枕下搜出明黄色双龙戏珠的圣旨来。缓缓地展开,眼睛飞快地扫了一眼,又合了起来,面无表情地走到燃着的火盆前,在上方松开了自己的手,只见那明黄色的锦缎覆盖了火焰后又燃烧起来,渐渐的化为一缕青烟消失得无影无踪。她从怀中掏出一份早已拟好的圣旨,这么多年暗中仿习太上皇的字体,足可以假乱真。她又走到御案前,举起了沉重的玉玺坚定地落下,自己的心也仿佛随之沉沉地落了下去。然后她拿着新的圣旨走到门前,吸了一口气,缓缓地打开了门。
众人都望向她。
她带着伤感一字一顿地说:“太上皇驾崩了。”
冷月带着伤感一字一顿地说:“皇上驾崩了。”
他们听后一怔,然后马上都匍匐在地恸哭起来。
冷月迈过高高的门槛,走到台阶前,将圣旨放到内侍面前。他了然,接过圣旨,众人此时停止了哭泣声,都神色紧张地望向这里。内侍打开圣旨,用自己最是洪亮的声音庄重地宣读道:“皇二子龙惜,秉性仁慈,人品贵重,朕最为钟爱,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著继朕登基,即皇帝位。”
众人面面相觑,都有些惊讶和无法置信,有一大臣甚至大着胆子说:“呃,老臣斗胆,不知这圣旨是皇上写的还是太上皇写的……”他们还不知道落尘死亡的消息。
冷月故作怯懦的说道:“是太上皇的。”
左相也很震惊,一把抢过圣旨展开,旁边的人也跟着围了上去。
他们窃窃私语了一会儿,确实无误,那的确是太上皇的笔迹,上面又印有醒目的玉玺。
左相道:“这怎么可能……”
又一老臣迟疑地说道:“可是二皇子的母妃……”
一旁扮成冷月的桃子赶来,收到冷月递来的眼色,出言打断了他,一字一字的说道:“二皇子的母妃是我。二皇子自幼在我和太上皇膝下长大,太上皇常夸他生性聪敏,勤而好学,立他为新帝也并非完全出乎意料之事。难道——”她威严地环视四周,“你们想违抗皇帝旨意,犯上作乱不成?”
他们诚惶诚恐地跪倒一片,说:“臣万万不敢。”
这时,阮公公不知从何处冒出来,手中举着一卷圣旨喊道:“太上皇有遗诏,众卿接旨——”
第七卷 珈蓝国进犯
进入了乱世,面对他国的进犯,国内的动荡,冷月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