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瑞宫中,灯火通明,但一如上次,里面没有小太监轮值,所有人都在外面侍候,当冷月转过一道屏风,里面,水晶珠帘下,一个白衣少年,背对着她,一头青丝如墨,只是用一根普通的绸带扎住,散在脑后。
听到些微的脚步声,赵睿转过身来,看着冷月依然穿着一身银白色的长裙,梳着普通的双鬟,站在水晶帘子外面,只是看着他。
当即自己动手,打起帘子,笑道:“请进。”冷月径自走了进去,这应该是赵睿平日里的起卧之地,一张雕花大床上,镶嵌着珠玉等珠宝点缀,上面悬着水墨画的白绫蚊帐,另一边临窗放着矮榻,桌子上的香炉内,焚着上好的檀香,香味袅袅。
地上,摆着琴桌,上面放着一张古琴。
冷月来过安瑞宫几次,但一般都是外殿,这还是第一次,进入他的卧房——听的说,赵睿从来没有召那个嫔妃在安瑞宫过夜。
“皇上这里不错。”冷月说道。
“爱妃喜欢就好,请坐。”赵睿笑了笑,示意她坐下。
“皇上传召,不知有何吩咐?”冷月却是没有坐下的打算,直接问道,“皇上还是先说了吧,免得我猜测”“最近宫中乐师谱的新鲜曲子,还不错,特意请爱妃过来鉴赏。”赵睿笑了笑,指着琴桌上的古琴道。
“皇上要抚琴?”冷月有些意外。
“当然”赵睿点头笑道。
“哦,那好吧。”冷月在临窗的矮榻上舒舒服服的坐了下来,却发现矮榻前面放在一张小几,上面有一个荷叶式翡翠大果盘,里面摆着各色新鲜水果,另有清茶一盏,“就算皇上琴艺精湛了,我也没得打赏的。”赵睿原本已经在琴桌前盘膝坐下,伸手正欲调弦,闻言一愣,半晌,苦笑出声。
“笑什么?”冷月翻了一个白眼,不满的说道。
“大宛国皇上,做到朕这个地步的,只怕……也算是前无古人了。”赵睿笑笑。
“皇上大可不用敷衍我的。”冷月摇头道,“我也没有求着皇上给我抚琴,别说的你多么委屈的样子,这么着——皇上既然勉强,就算了,我也回去了。”说着,她当真起身便于离开。
“冷月——”赵睿慌忙起身,一把把她拉住,“朕不是这个意思,你别误会。”“你叫我什么?”冷月愣然,皱眉问道。
赵睿话音出口,心中就有些后悔了,被她一问,甚至有些不知所措。
“你刚才叫我什么?”冷月再次问道。
“从我进宫的那一刻开始,你就知道,是不是?”冷月哼了一声,脸色不渝。
赵睿一愣,随即就明白过来。
“青梅园一事,皇上应该是动了杀念了吧?”冷月讽刺的笑,“现在,发现我还有用处,你就想要和好?”赵睿放开她的手,踉跄的退后了两步,脸色在瞬间苍白一片。
“我是多么希望,皇上一直都把我当成望月,可惜——”冷月摇摇头,轻轻的叹气,如果赵睿一直都把她当成望月,当成他的贵妃,哪怕最终要翻脸面对现实,也不用来的这么快。
可惜,当青梅园赵德妃当众说出她身份的时候,她虽然一如既往的笑着,笑的一脸的阳光灿烂,心却是越来越冷,越来越痛。
“我也一直想要把你当成普通的女子,当成望月,可是……”赵睿抬头,看着她,半晌才道,“你换了身份,但我却永远记得身上的味道。”“味道?”冷月有些糊涂。
“那天,你诈死,我知道。我也知道,如果硬留你下来,你就会真的死给我看,所以我放手了。”赵睿在一边的矮榻上坐了下来,低声道。
“哦?”冷月皱眉。
“作为大宛国的皇上,却完全没有掌控权,我这个皇帝,做的够窝囊的,这天下……最后到底是谁的天下?若当真有那么一天我守不住,那么冷月,说句不怕你恼的话,我会拉着你一起死。”赵睿直截了当的说道。
冷月一言不发,在软榻上坐了下来,道,“不是有新样曲子嘛,弹来听听吧。”赵睿一愣,她这算是同意和解了?如此最好,当即先取过一只荔枝,剥掉壳,递给她道:“吃点水果,听琴”“好。”冷月顺手接过荔枝,白嫩晶莹的肉质,丰满的水分,入口甘甜,没有一丝的酸味。
“荔枝和很多果子不同。”赵睿在琴桌前跪下,伸手拨动了一下子琴弦,这才继续说道,“很多果子都带着一些微微的涩意,还有酸味,但荔枝一旦成熟,却是甘甜丰美。”虽然知道赵睿言辞中另有所指,但冷月却装着没有听懂,淡然笑道:“嗯,味道不错。”赵睿轻轻一叹,调好琴弦,手指扣在琴弦上,发出清越之声,仅仅的一个普通的音调,却余音缭绕。
“皇上琴技不错啊。”冷月比较善品,不禁脱口赞道。
赵睿闻言一笑,手指轻轻的扣在琴弦上拨动,却也不是什么新样曲子,是一首凤求凰。
等到一曲终了,冷月这才问道:“不是说有新样曲子吗?”“没有”赵睿摇头道,“今儿只是我抚琴向你赔罪,哪里有什么新样曲子?”“骗我?”冷月眸子亮晶晶的看着他。
赵睿揉揉膝盖,起身笑道:“要不,爱妃说怎样?”冷月这才发现,刚才他并非是坐在地上抚琴,而是跪在地上的,事实上,抚琴完全不用把琴桌搁这么矮,根本不方便啊。
想了想,她才算回味过来,赵睿这是拉下脸面来,真是希望能够和解,至少目前是的。
“皇上这算是苦肉计?”冷月突然问道。
赵睿笑笑,苦肉计?好吧,他是拉下脸面来,不想和她这么对着折腾下去了,否则,越闹越僵,就算将来她有所顾忌,不想血染山河,但等着年九龄归来,她也势必要离开皇宫,远离自己而去。
如今,若要留住她,最好的法子就是和她重归于好,她对自己也不是完全没有一点感觉,至少,她喜欢他这张俊美的脸。
“这不算是苦肉计吧?”赵睿走到她跟前,就坐在她身边,笑道,“三十六计中有美人计,朕这算是美男计?”冷月闻言,再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见着她笑逐颜开,赵睿心中大乐,今儿这事情,算是成了一般了,看样子,美男计还是蛮有作的。
大宛国历代祖宗在上,大概需要动用到美男计的,也就只有他了。
冷月在灯光下盯着赵睿的脸细细的看了看,他确实堪称美男,俊美无比,一张脸白里透红,皮肤比妙龄处子还要好上三分,真弄不明白,他一个大男人,还是大宛国的皇帝皇上,长这么俊干什么?也难怪他看不上后宫的那些女子,实话说,长得比他好看的,实在难找。
“长得美不是你的错,但出来害人就不对了。”冷月竖起一根手指,在他面前晃来晃去。
“朕不是妖孽。”这几个字,赵睿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吐出来的,别的都可以认了,但这个,打死也不能够认。
“大宛国内忧外患,那是你的过错。”冷月再次给他摁下罪名,“所以……”“朕承认,说不过你。”赵睿老老实实的投降,大宛国内忧外患,是她造成的好不好,对有一点他要承认,那就是这也算他这个皇上无能,确实是他的错,这一点不容否定。
冷月转换话题,问道:“你把那两个个美人怎么了?”“呃……你说清莲和刘菲?”赵睿愣了一下子,这才回过神来,“你知道还问?”他就不信,她会不知道?“棒打美人,你可真下的了手。”冷月摇头道。
“那两个也不是无辜,棒打一番,算是教训。”赵睿冷笑道。
“谁让她们去芙蓉榭弹琴的?还不是你?”冷月突然乐呵呵的笑道,“她们两个并非无辜的,都挨了一顿板子,皇上这个罪魁祸首,抚琴一曲,难道就想要逃过惩罚?”赵睿突然感觉很冤枉,他真没有让清莲和刘菲去芙蓉榭弹琴,这绝对不是他的注意,他只是借题发挥罢了,怎么就成了罪魁祸首了?“爱妃想要怎么惩罚?吃了我嘛?”赵睿涎脸问道。
冷月闻言,脸上微微泛红,伸手索性把他推到在软榻上,笑道:“吃掉你我没有兴趣,但对于你这个罪魁祸首,我还真想惩罚一下子”赵睿很配合的躺在软榻上,以手做枕,含笑问道:“爱妃想要怎样?”“棒打美人呗。”冷月一边说着,一边目光四处乱瞄,想要寻找趁手的工具,重打他一顿,哼哼,什么九五之尊,什么真命天子,先揍他一顿再说。
只是这里是堂堂赵睿的寝宫,她四处找了一边,愣是没有找到一样趁手的东西,最后,目光落在了一枚白玉如意上,当即走过去,把那如意拿了起来。
赵睿见状,慌忙双手捂住脑袋,这白玉虽然是名贵温润的玉,价值不菲,但不管什么玉,终究还是石头,这要是被她在脑袋上敲上一下子,可不是痛一下那么简单,绝对会脑袋开花的。
“爱妃别乱来。”赵睿慌忙叫道。
“放心,皇上的脑袋尊贵得紧,我不会乱敲的,这要是敲坏了,皇上就不能使唤了,更重要的一点是,敲坏了,就不好看了,对于破相的美人,我没有兴趣。”冷月乐呵呵的笑着,“我就找皮粗肉厚,打不坏的地方揍。
赵睿顿时就会意了,原来不是真要揍他啊,只不过是想要玩玩暧昧?想到这里,顿时大乐,索性翻了一个身,趴在榻上,笑道:“爱妃要揍就揍吧,脑袋上确实不能够招呼,否则,明儿早朝朕就没脸见人了。”“对极。”冷月笑的眉弯眼弯,坐在他身边,伸手摩挲着他的脸,笑道,“这脸面总不能伤着的,但屁股嘛,就不同了。”“爱妃别说这么粗鲁”赵睿苦笑道。